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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食色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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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知县家这几天招待客人,因厨子卧病在床,府内人手不够,故而才临时招工,说是只做十天,大部分揭榜的一听说并非长期干,立马走了不少。

    进知县府做事,要求甚是严格,不想七夏名声在外,那管事尝了几口便连连点头说好,想也没多想,直叫她第二天便可来府上帮工。

    “你只有十天时间,在府上若发现什么线索,记得回来告诉我。”

    “知道了。”

    “还有,那钥匙能偷则偷,千万莫要逞强。要是被他逮住,决计不止蹲大牢那么简单。”

    “哦……”

    临行前,百里再三叮嘱,在他看来,着实是不放心把如此重担交给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

    其实对七夏而言这纯属多余,她自己就是个惜命之人,原本便没打算要给他偷钥匙,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好歹表现出来她是尽力而为罢了。

    不过,计划归计划,现实却又是另一幅光景。

    以往在家中小店,由于姐姐宠爱,做饭炒菜全凭喜好,几时乏了累了,铲子一丢便回去睡大觉,到了人家府上那情况可就截然不同。

    正午十几道菜,鸡鸭鱼肉,都得大早上开始准备,尽管不必自己打理,那做起来也麻烦得很。午后睡了小会儿,起来又要开始准备晚宴,她拿刀的手都快抽筋了,心中已把这个万知县骂了个八百十遍。

    果然是个贪官,怪不得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怕遭报应!

    “庄姑娘。”刘管事在厨房门口恭恭敬敬立着,笑道,“老爷说要见一见你。”

    “见我?”她把刀放下,奇道,“我一个做饭的有什么好见的?”

    “这……我也不得而知。”

    七夏只好把围裙取下来,洗了手,跟着他往书房走。

    眼下恰逢傍晚,黄昏将尽,院外种了一排柏树,叶片上余晖浅浅。

    刘管事轻推开门,弯身俯首道:“老爷,庄姑娘请来了。”

    她抬头一看,这万知县正在拿勺子吃那道莲藕排骨汤,一嘴的油汤,顺着他下巴上的胡须又滴回碗里,油光满面,脑满肠肥。

    果然是贪官该有的模样,那么大一个肚子,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塞成如此形状。

    七夏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就算今知道这道菜是自己做的,她也感到格外恶心反胃……

    万知县不经意瞅到她,明显愣了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即刻堆上笑颜:“庄老板,哎哟,久闻大名,今儿想不到还能见着真人。”

    “来来来……过来坐,过来坐。”

    见状,刘管事很是识相地退出门。

    七夏却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站在桌边,“我还是站着罢。”

    “你别客气,坐下一块吃罢,这菜还有呢。”

    让她吃还得了,七夏忙不迭岔开话题:

    “怎么……老爷您叫我来,是哪儿吃得不好?”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万知县擦了擦嘴,眯着眼睛望着她笑,“庄老板的手艺如此精湛,果然名不虚传……此前只听闻杭州城庄家姐妹菜做得好,不承想,这人长得也是格外标致啊……”

    他一面说,一面忽伸手往七夏脸上摸去,她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

    万知县倒也没在意,收回手,仍旧笑道:“庄老板可曾有意愿做我家的主厨?工钱绝对好说!保证比你回家开客栈要划算得多。”

    七夏挪到桌子对面,敷衍一笑:“我看不必了……家姐还惦记着我呢,再说抢人家的饭碗也不太好是不是?”

    “诶,这叫什么话……”万知县恬不知耻地又朝她跟前凑了凑,“大不了把你姐姐也一同招来,咱们家缺的就是厨子。”

    真是臭不要脸,打主意还打到她姐头上去了。七夏暗自咬牙,强忍着挤出笑容来:“不太好、不太好……”

    “好的,好的……”

    “不好,不好……”

    正僵持不下接不了话之际,门外的刘管事突然去而复返,轻轻叩门。

    “老爷……张县丞找您呢。”

    万知县咧着嘴“啧”了一声,不耐烦道:“晓得了,让他去厅里候着。”

    “是。”

    “老爷有事忙啊。”七夏赶紧瞅准时机开溜,“那小人也先告退了……等明儿再上门给您做饭。”

    “诶、诶!”万知县唤不住她,七夏脚下生风,走得飞快,眨眼就没了人影。

    厨房里的事虽然还没忙完,她也懒得回去,生怕那个万知县又找来,马不停蹄地往外跑,时不时还扭头瞅两瞅。

    刚出了后门,对面街上杨柳下,百里倚树而立,似乎是在等她。

    七夏喘了口气,如见救星一般,哒哒哒跑过去。

    “百、百里大哥!”

    百里还未回头,迎面就有个人扑到他怀里,满身油烟味道,看都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叹了口气,伸手便把七夏推开,乍然垂眸却见她表情不似平常,好像有些异样。

    百里眉峰一皱,问道:“出什么事了?”

    七夏抓着他胳膊,正启唇,蓦地又觉此事道出口太过丢人,只得拿别的话搪塞:

    “没……没什么。”

    见她不愿说,他也不欲多问。

    “今天如何?可弄清钥匙在哪儿了么?”

    “还没。”七夏挠挠头,“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我还没寻到机会。”

    “忙?万知县家是来了什么贵客?”

    七夏哼了一声:“我看是,派头还挺大,早晚都是十八道菜,没吃完的全部倒掉,那知县是一点不心疼。”

    一个小小的知县,说来最多不过六品,住的地方却与杭州知府宅院不相上下,且宴请宾客还这般的奢侈,其中指不定贪了不少油水。

    可什么宾客,需要这样的排场?

    百里又问她:“知道来的是什么客人吗?”

    “我在厨房,怎么看得见啊?”说完,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那客人是中午来的,晚上没留下吃饭,不过明天应该还会造访。”

    “好,那你明日多留意一下。”

    “哦……”

    颔首看了看天色,夜幕将至,时间也不早了,这位置虽处后门,但也怕被万府的撞见。

    “先回去吧。还有几日,不着急,慢慢找就是。”

    七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望着他,闷闷道:“这就没了?”

    “嗯?”被她没头没脑来了这一句,百里不明所以,“什么?”

    她跺了跺脚,“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你有什么可问的,不好好在这儿么!

    百里忍住想要白她一眼的冲动,无奈道:“……他们没对你起疑罢?”

    七夏立马展颜,笑盈盈道:“没有。”

    “嗯,那就好,回去吧。”

    她笑眯眯地点头:“诶!”

    回到百里落脚的千秋客栈,晚饭时间已过,旁人都吃过了,七夏只好就着剩菜剩饭将就一下。

    病榻上,周子尧的情形仍旧时好时坏,偶尔清晰偶尔昏睡,昨日因伤口的缘故还发了高烧。由于七夏要去万府,白日里几乎都是季子禾一人照料的。

    至于梅倾酒……则是懒懒散散在街上游荡,闲得不能再闲。

    见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脸色略显苍白,百里不由问道:

    “子尧情况如何?”

    “还好。”季子禾把了一会儿脉,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烧已经退了,并无大碍,不过这几日还下不了床。”

    “大约还要几日?”

    此地人多口杂,恐万知县得知他尚在人世后,会前来杀人灭口,百里早有要将他转移他处的想法。不过苦于没寻到住处,而一直没有动作。

    “五日吧。”季子禾思虑片刻,“这还得看他康复的情况。”

    “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开口就是。”

    他微微一笑,“好。”

    七夏叼着个窝窝头在啃,心中早有疑惑,站在后面小声嘀咕道:“百里大哥怎么对他这样好?这汤药钱和饭菜钱加起来都快花了二十两了。”

    梅倾酒离她最近,自然听得清楚,偏头解释:“这是你百里大哥幼时的书童,两个人从小玩到大,要不是他体弱多病,错过那回征兵,只怕现在他们还是……”

    “咳。”远处某个人握拳在唇下,清了清嗓子。

    梅倾酒似笑非笑地耸耸肩,住了嘴,拿别的话搪塞:“怎么?你连男人的醋都吃?”

    “这也算吃醋?”

    “得问你自己咯。”梅倾酒让她在旁好好琢磨,绕过桌走到百里跟前,俯身耳语:

    “诶,我今日在城里溜达,听到个消息,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百里颔首道:“你说。”

    “我听说啊,那个万知县每月初三都会外出一趟,还带着不少仆役。”

    “他出城作甚么?”

    “不知道,白天出去,到第二天夜里才回来。”他压低声音,“还抬了几口箱子,鬼鬼祟祟,瞧着挺可疑的,而且是带家丁不带捕快。”

    “嗯……”百里悄悄看了看那边的季子禾,见他背过身尚在和七夏说话,并没留意此处,这才低声道,“其实,我一直有个怀疑……而今各地对私盐查禁森严,单凭他一个七品的知县,恐怕没这胆子。”

    “你是说,上面还有人?”

    他点头:“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