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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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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句话就像是炸雷一样在他的耳边响起,林谦有些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手指紧缩,抓住了身下的坐垫,眼睛微微有些失神,他几乎不敢重复再问,沈遇的神情太严肃,他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他甚至不敢想。

    所有的埋怨和无法原谅,在他听见他出事的那一瞬间似乎都变淡了,现在他只想回去,回去,回他身边去。

    沈遇整个人还算是冷静,林谦表面看起来不算很慌张,只是他的身体都在微微发着抖。

    两个人迅速开车回去,上午十点多钟,医院来来往往的很多人,林谦一下车就往里面跑,他这时候心里还有一些侥幸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明明那个人昨天还在的,他还来给自己送手机,他们还曾吃了一顿饭,那么多年,即使过年的时候,他都不曾在他身边的。

    他一路莽莽撞撞的往前跑,路过急救室的时候,上面的灯是灭了的,他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刚想继续找,就被急急赶过来找他的大刘撞见。

    “林哥!”他喊他,声音很急,林谦转头的那一瞬间,分明看见他红红的眼眶。

    林谦几乎是扑了过去,抓着大刘的衣领问:“人呢?怎么样了?”

    大刘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眼中有泪光浮现,他艰难的开口:“林哥,林科他已经……”

    林谦浑身一震,手间的力气慢慢的松了下来,他往后退了几步,却因为身体不稳,跌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

    不在了?不在了?就这样,什么都没有交代,什么都没有说,就不在了……

    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跪在地上,粗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昨晚在局里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那是他的父亲,他虽然埋怨他,气他,恼他,可是他们之间有拆不散的血缘关系。

    太平间里,当遮尸布被掀开来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那张昨天晚上还在微微笑着的脸,此时已经凝结成一个神态,他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爸爸……”他轻声喊了他,没有人回应,眼泪突如其来的掉了下来。

    林谦想起儿时,林正的工作总是最忙的,他很少有时间能够陪着自己和母亲,但是每一次他回家,他都会欢快的到门边去迎他,口气糯糯的喊:“爸爸,爸爸……”

    林正那时候都会把他抱起来,眼神宠溺,后来他越长越大,十二三岁的样子就再也不会到门边去迎接,因为他的每一次家长会去的永远都是母亲,他心里埋怨他,不再主动靠近。

    直到他参加工作,两个人关系一直不好,直到出了五年前的事情,他们之间再也无话可说。

    他怨他,怪他,可是如今,他看见他躺在那里,连一个微笑都再也没有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出了一个洞,疼……撕心裂肺的疼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伸手去,一点一点触摸他的脸,他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却冰冷无比,他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出声。

    太平间外,沈遇微微靠着墙壁,他听见林谦无比压抑的哭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大刘站在一边抹了抹眼睛,小丁还在哭,他还太年轻,此时哭的抽气,大刘拍了他一巴掌,声音带了哭腔:“不许哭……你一哭,我就……”

    他还是说不下去,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去,小丁站起来随手擦了一下眼睛,吸了吸鼻子跟了过去。

    林谦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都已经好了许多,最起码他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林正去世的事实。

    令人意外的是,林母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她眼眶红肿,是哭过的样子,情绪却很平稳,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不说话,只是不停的落泪。林谦走过去轻声细语几句,她才慢慢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林谦转身就要出去,林母却背对着两个人突然开了口:“小谦,你还恨你爸爸么?”

    他脚步一顿,张了张嘴,似乎说不出话来,好大一会儿,他才说:“我从来都不是恨他,我是怨他,五年前,为什么从来都不解释,我只是要一个解释,为什么就那么难?”

    林母躺在床上,眼泪一滴滴的流出来,顺着眼角渗进枕头里:“你爸爸以前经常说他不是一个好警察,但是他希望自己可以是个好爸爸,但是他似乎连个好爸爸都做不到,你知道……”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林谦突然打断,他的声音还发着颤:“妈,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还在,我会守着你。”

    林谦安顿好母亲,才跟着沈遇一起出去,两个人站在长廊里,只听林谦突然说了一句:“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瞒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

    沈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谦深吸了一口气,无比艰难的笑了一下,眼角却再次湿润:“他总是希望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就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可是如今想起来,真可笑,我们究竟在骗谁?”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五年前。”他回答,眼睛就像是放空了一样,看向走廊的尽头。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他或许永远都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可是他那天偏偏听见他在打电话,林正的声音是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慌乱,自此,他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妹妹,同父异母。

    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本就不该被自己发现的秘密,就像是一种毒,每日每夜的都在警告着他,自己的父亲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那是他的父亲作为一个男人所犯下的一个不该有的错误,只是他后来发现,母亲竟然是知道的,而且她默许了,并且从不过问。

    但是他不能接受,那个案子,自己的父亲为了个人的感情犯了那样的错误,他再也无法忍受,父子几近决裂。

    只是如今似乎一切都再也不重要了,林正不在了,他的怨全部失去了意义,他脑子里只是在想,为什么过去五年一直到昨天,他不曾给他一个笑脸,就连昨天,他都执拗的不肯和他说一句话……

    林谦慢慢的定下心绪,微微垂了眸子,深吸一口气,说:“阿遇,我父亲的尸检麻烦你了。”

    他朝着他鞠了一躬,长久长久的不肯直起身子,他将全部的信任都压在了沈遇的肩上,两个人站在走廊里,阳光的影子慢慢的射了进来,过了很久,沈遇才慢慢地伸出手去:“好。”

    …………

    尸检进行的时候,林谦踏不进去一步,他站在验尸房门外,看见沈遇穿了验尸服进去,程然跟在后面,以往的时候,林谦会进去看看,可是现在,他脚步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走不动一步,他无法看见尸检的那一幕,他怕自己会彻底崩溃。

    其实,沈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还没有开始,额头上就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程然看出他有些勉强,尸检这一项的进行,必须是在心境极为平静的情况下进行,尸检人员必须要做到隔离与尸体的一切感情,只是现在躺在验尸台上的人,不是别人,是一路将他引到法医这个职业的老师。

    “老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缓缓情绪,或者,我来。”程然轻声提醒。

    沈遇艰难的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庄重而严肃的准备开始:“先做初步的外观检查。”

    “是。”程然一边应一边拿出了记录本,看着沈遇在尸身上不停的查探。

    “刀伤一处,宽三到五公分,伤口有参差,呈锯齿形刀口,穿透性损伤,出血量应该很大。”

    “尸体全身呈僵直状态,死亡时间在9到12小时之间。”

    “其他身体各处没有明显外伤,说明没有厮打痕迹,一击致命。”他口气冷淡,就像是往常一样,却是有些微微不稳,他还在强迫自己镇定,程然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下面开始内部解剖,”沈遇微微闭了闭眼睛,伸出手去,“解剖刀……”

    “镊子……”

    验尸房里一片安静,只有机械触碰到人骨和血肉的声音,沈遇将内脏一一取出,放在解剖盘里,准备称重,所有的内脏,在检验无误之后,经过清洗才能重新选择放回。

    他做完了一切,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黏黏的粘在身上,他出了很多的汗,等下做完善后工作还要去做内脏的切片,检验是否有突发的病症。

    他这一生给很多的尸体做过尸检,但是这是唯一的一次例外,他紧张了,只因为那不是别人,不是和他毫无瓜葛的人,而是他的老师……

    这场尸检是他工作以来最艰难的一场。

    他摘了口罩走出去,整个人就像是脱了力,林谦已经不在外面了,他深呼了一口气,站在二楼往下看,楼下路灯处却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