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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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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悠远,星灿烂。

    这日夜里,远在汉中的古贲,跟田老爷两人驾着牛车,往出龙山去了,身后跟着一队汉王府的护卫,走着夜路,却没有打火把,如行军般静静悄悄。田老爷擦了擦脸上的汗,喘了一口气,望向窗外,道:“亲家,这要走多久啊,到了没有?”

    古贲咳嗽了一声:“快了,快了,不要着急。”

    牛车又行驶了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古贲扶着车栏,颤颤巍巍地下了车。他悄悄抬头一看,今夜月光暗淡,只有北辰星最亮,就挂在身后的天幕上。田老爷摇晃着肥胖的身子,也跳下了车,古贲伸手去扶他,田老爷擦汗道:“不碍事,不碍事。”

    那跟在他们身后护卫的步兵也停了下来,领兵小头目小跑上前,古贲道:“小娃子,带着你的人,走远些,等会儿我叫你。”

    “是。”

    等那小头目离开了,古贲这才对田老爷说:“把它搬下来。”

    田老爷点了点头,从车上搬下一块大石头,星光下,只见大石的表面用琉璃的五彩,刻着“大汉兴,天下固,骏马来时有稻谷”,在暗夜中闪出微光。古贲从车上拿了铁锹,递给田老爷。

    田老爷低声问道:“就埋这里啊?”

    古贲也低声道:“这里后面背靠出龙山,前面又是栈阁关,北有北辰,南有沃野,风水最好不过。不会错。”

    田老爷点了点头,挥起锄头就开始刨地,一边刨一边喘气,一会儿,就刨好了一个坑。古贲和田老爷两人合力,将那大石搬了过去,放入坑中,又盖了土,埋了起来。田老爷面容上浮现上一股掩饰不住的笑意:“还是亲家有办法!”

    古贲抚须道:“我们上车吧。回去以后切不可张扬。”

    “这还用说?我懂得的!”

    ***

    此时的江衢王府中,仿佛酝酿着风暴。江衢王廖勇坐在座上,几乎暴跳如雷:“古骜这个小儿——抗戎那会儿与本王相传书信,还与本王说什么与雍伪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本王请他派兵在北方共襄义举,并许以河间郡三千户的食邑!你猜他跟本王说什么?”

    说着廖勇“啪”的一声丢下一封信笺,落在荀于生面前,荀于生立即打开默读起来。

    廖勇拍案道:“……他居然说除非江衢也改制平世庶,开科举——他才会出兵相助,否则冒然卷入战乱,就是有负苍生,就是助纣为虐!助纣为虐,你看这话说的!你看这话说的!这个无耻小人,枉费本王之前为他申声!他真是把他义父吕老儿的那派嘴脸学了个透彻!”

    荀于生颤抖着双手捧着信笺,读着读着,感到背后的冷汗一点一点地沁入了衣襟。

    廖勇指着荀于生道:“你不是说,只要善待山云书院诸人,古骜就会对本王心怀感激吗?你不是说,古骜与雍驰有仇,江衢当结好汉地以图大计吗?你看看他是怎么说的?他说本王的恩情,他早在兴军襄助济北的时候,就还完了,现在一事归一事!”

    荀于生跪了下来:“王爷息怒……我……我从古骜年少时便观察他,他……他确确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呐……如今怎么会……怎么会……而且要说他不重视山云书院……怎么可能?”

    廖勇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让人扣了山云书院的简璞,再让人去劝劝古骜,看他会不会回心转意?”

    荀于生叩头道:“王爷不可,王爷不可啊!”

    廖勇怒道:“书生误国,讲的就是你!你给我退下!”

    不远处的雍廖大军,仍然在对峙,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廖去疾负手在帐中看着地图,他已经等了很久,可是仍然没有等到那个本该存在的战机。粮草每天如流水般地消耗着,所谓战鼓一响,黄金万两。

    “报——王爷有信,世子亲启!”

    廖去疾看了信,叹了口气,对幕僚诸人道:“我早就说过,古骜靠不住,当年放那些士子出江衢去参加义军,就是一招错棋。那时,也不该为了攻击雍伪就帮了古骜,就算要帮,也该他亲自来求,并把儿子留在江衢做质子才是。父王那时对夫子言听计从,夫子又对其师弟有愧,倒让古骜占了便宜了。”

    “唉,那时候天下人都说,汉王征戎,怕又是累累白骨,不可能成功。哪想到……”

    “世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虎贲之锐已挫,事到如今,只有迎战了。”

    江衢之信传到了北地,古骜正坐在椅中,看着虞君樊教古疆练剑。

    古疆划出一个剑花,向虞君樊攻去:“义父,看剑!”

    虞君樊被剑光笼罩住了上身,他背着常用的右手在后,用左手一手舞竹剑抵挡,不住后退。眼看就要退出练剑场地的边缘,古疆一鼓作气,加快了速度,处处攻向虞君樊要害。虞君樊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微笑,忽然他在边缘止住了脚步;古疆愈急,出招越快,破绽倒越多。

    虞君樊手腕一动,也加快了速度,一会儿便重新把古疆逼至中央。古疆力竭,左支右绌,终于不敌,被虞君樊巧力轻轻一挑,剑便被打落在了地上。

    古疆累的气喘嘘嘘,虞君樊收了剑,敛容道:“疆儿,你可知你错在哪儿?”

    古疆喘气道:“我错在功夫没有义父好。”

    虞君樊摇了摇头:“功夫没有我好,就没有取胜的可能吗?你错在策略,与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作战时,你不该上来便猛攻耗尽体力,而应该久久周旋。我不惯使左手,总有破绽,你却没有耐心去发现。”

    古疆仰起脸,道:“与其去发现对手的破绽,不如自己更强些,上来就把对方击垮才好。”虞君樊微微一怔。

    古疆又望向古骜:“父王,我说的对不对?”

    古骜道:“你说得不对,听你义父的。义父现在是你的老师,你作为弟子,有这么和老师说话的么?”古骜对虞君樊道:“你看你把他都宠坏了,无法无天。”

    虞君樊这才回过神,笑了笑,看着古疆。

    古疆皱眉,跑到古骜面前:“我既觉得不对,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义父所说的策略,不过是教我隐忍,厚积薄发,可这样有什么意思?我想学典三叔那样的招式,能一招制敌的。父王觉得天道不公,不就起兵了吗?他们都说父王是反王,可父王却开天下之先,我要像父王一样。”

    古骜皱眉道:“胡闹,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你不尊师,能学到什么东西?你给我跪下。”

    虞君樊走近古骜,轻声道:“你别责备他了,他说的也有道理。”古疆一溜烟便躲在了虞君樊的身后,朝古骜吐舌。

    古骜沉下脸来:“疆儿,你今日得给你义父赔不是。”

    古疆抬头望着虞君樊,道:“义父说我说的有道理!”

    虞君樊也说:“孩子有孩子的性格,骜弟……你别急。”说着虞君樊又蹲下来,对古疆道:“你知道你父王在气什么?”

    古疆低下头道:“他气我不尊师。可从前义父给我上课,我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义父还夸我呢,就他板着一张脸。”说着古疆指了指古骜。

    虞君樊捏住了古疆的手指,道:“疆儿,你知道人为什么要隐忍吗?”

    “因为弱。”

    “因为他也许今后会很强,但是暂时还没有力量,那要不要策略呢?人不可能一开始就是最强的,在你成为最强的之前,总有人比你更强,那你怎么办?你还是要讲策略,用自己的强处,攻击对手薄弱的地方。你说得道理对,强了,什么策略都没用。可策略正是给尚还不强的时候用的,你学好了这个,今后必有大利。”

    古疆道:“我父王已经是天下最强的了,我以后长大了,也是天下最强的。”

    正在这时,一个斥候入内:“报——汉王,江衢来信!”

    古骜沉默地打开信,忽地一个玉佩从中掉了出来,坠地摔成了两半。古骜一愣,对虞君樊低声道:“这是我夫子的玉佩。”

    虞君樊轻轻拍了拍古疆的肩膀,对古疆道:“你先去找武师父练骑射,义父和你父王有事要商量。”

    “喔。”古疆听闻,在架子边放了剑,朝马场跑去了,几个侍者忙追了上去。古骜看了看古疆的背影,对虞君樊叹道:“你总是这么纵着他。他才这么自负。”

    虞君樊道:“我怎么纵他啦?我听古谦说,小时候俊廉公也常常纵着你,你好几次把你夫子气的不轻。”

    古骜语塞。

    虞君樊道:“他像你,也想学你,想成为你。我倒喜欢他这个样子。”

    “唉……他和我不一样,他肩上的,和我肩上的也不一样。”

    虞君樊凑近了古骜:“信上怎么说?”

    古骜冷笑了一声:“他们扣了简夫子,逼我出兵。”

    虞君樊沉默了片刻:“那汉王出兵吗?”

    古骜负手向前走去,挑眉:“不出。杀了夫子,就是失了江衢士子的心,他们敢么?”

    虞君樊悠悠地道:“……其实现在也是一个好机会呢。不攻坚城上京,以骑兵骚扰。也不失为一策。”

    古骜将信收好:“再等一等,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