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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节 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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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她只是推了那么一下,推了她一下而已!

    欧阳洁分明会武,她挽着自己的手臂的力量分明比自己大很多,怎么会被自己推了一下,就掉到了湖里呢?

    “忆梅!你怎么能,怎么会……”

    “我……”

    苏忆梅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卢渊紧紧搂着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的欧阳洁,抱着她急匆匆地离去,临去时看她的那一眼,仿佛不敢置信恨铁不成钢地责难,让她的心霎时凉到了底。

    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一瞬间轰然崩塌了。

    夜已深,一灯如豆。

    床上的病人正发着烧,或许是吃了药的缘故,那染满红霞的脸颊上,白瓷般光洁的额头上,沾满了细小的珍珠般的汗水,汗湿的发丝贴在鬓边,有些干裂的红唇中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呓语,侧耳细听,依旧分辨不清那低低的呢喃声。

    偶尔那混乱的声音大些,依稀能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的称呼,和“不……不要”几个简单的音节。

    握在手中的手臂轻轻地颤抖着。

    她在怕什么?

    此时的欧阳洁看起来芊芊弱质,毫无防备,截然不同于当初高唱《烟波江上行》时的潇洒和逍遥,和在醉仙楼再次相遇时的孤傲和独绝。

    怎么会真的就病倒了呢?

    若是他还怀疑她在演戏,那么她这戏演得也太真了些。

    莫非他一直就错了,她是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失去了记忆?

    “欧阳洁,你到底是谁?”

    他到底疏忽了什么?当他抱着湿漉漉失去知觉的她时,那种感觉,那种场景,都是如此的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何时在何地,有过如此相似的一幕。

    早在那八月十五的月下相遇之前,他还见过她吗?她为何对他总是那样若即若离,对他说的话似是而非,又好像总是另有所指些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梦中的她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眉头微微地皱起来,头不安地微微摆了摆。

    那模样搅动了他心中的柔软,手自有意识般地伸了出去,轻轻为她拂开那微皱的眉头。

    那么坚强倔强的一个女子,原来也有如此娇弱的一面。这个模样的她,只怕想要些什么,都会让人忍不住要双手奉上吧。

    卢渊忍不住轻轻地叹口气。

    不管她的失忆是真是假,他的心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些关于小梅儿的记忆,离他越来越远了,被眼前的这个女子的一切,慢慢地覆盖了。

    天快亮时,欧阳洁的烧终于退去了,陷入沉沉的熟睡中。

    卢渊疲惫地离开,同样熬了一夜侍女们也全都入睡了,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空空空的敲击声,在这寂静的黎明显得有些突兀。

    床上熟睡的欧阳洁突然睁开了眼睛。

    “石秀?”

    “是我。”

    一阵微风吹入,床前突然多了一个身影,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些风霜的痕迹,正是多日不见的石秀。欧阳洁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通往外室的门帘上。

    “没事,我只用了一点迷香,半个时辰就消散了,不会留下味道。”

    “不是说过不要和我联系吗。怎么来了?”

    “……”

    “不放心?”

    她轻轻地笑了,看着他,那笑颜一如还在剑池山上时,明艳动人,如初升的朝阳般,照亮了整个屋子。石秀默默地看着她,岿然不动,只是默默地吞下口中酸涩的味道。

    “不要紧吧,怎么会突然生病了呢?”

    “没关系,只是不小心落水了而已。”

    “可是,你的身体……”就算是锁住了一些经脉,她的身体也不该如此虚弱才对。莫非多年前经历的那些,还是留下了什么隐疾?

    “稍养养就好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好好休息了,现在难得如此清闲,正该享受一下平常人的生活。”

    欧阳洁向后一倒,斜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点血色,目光落在薄纱的帐顶上,浅浅地勾唇一笑,倒有点儿玩世不恭的味道。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

    “……”

    大掌攥紧,松开,松开,再攥紧,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怎么了?”

    “你这样想方设法,不惜以身犯险地接近卢渊,真的只是为了给白茅老爷子报仇?”

    在卢渊的身上,她用的心,耗费的精力都太多了。若说是仅仅是为了复仇,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

    他甚至不敢追问为什么。害怕问出来,她会冷冷地一句话把他打发了,永远不再见面。

    没了豹子,没有了剑池山,甚至连和她最后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之于她,他又算什么呢?从小到大的玩伴?属下?同伙?甚至是一个曾经被利用过的背叛者?

    “不然呢?”

    “若你真想报仇,其实又何必如此麻烦。你不想卢渊死,不如让我放火烧卢家庄……”

    “愚蠢。”

    欧阳洁出声打断了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也不看他,似乎是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歇了歇,才又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不懂。石秀,豹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依旧没懂,伤害一个人,最痛的方式是什么。”

    “不是失去最亲最近的人吗?”

    她摇摇头。

    “那是十年前的豹子所执着的。”

    “被最亲最近的人背叛?”

    “也不对。那是豹子死前五年所尝试的。”

    “那…又是什么?”

    “你还记得豹子是怎么死的?”

    她轻轻浅浅地笑了。

    “失落了心之后,又众叛亲离。”

    失落了心,又众叛亲离。

    若一个众叛亲离的人,连心都失落了,那还有什么?

    豹子没有心,他死的时候,众叛亲离,是从内到外,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她的表情,石秀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一下,不由得为那个被她算计的人感到悲哀。

    “天亮了,你该走了。快了,最多一个月,我就会和你联系。到时候,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欧阳洁看着窗外,脸上的神色在绚烂的朝霞中居然显得有些迷蒙。

    “石秀,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石秀静静地看着她,努力把此时她的神色一点一点地刻进心版中。

    若是她真的让卢渊失了心,那么他的心,和她的心,又将如何呢?

    “或许,完全不记得了,也是见幸福的事。”

    忘记了过去,才能欣然地用此时此刻的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想成为的人。

    只是若她真忘了过去,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那死去的曾经身为神捕的父母,又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第二个豹子?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还是江湖史上留名的女魔头?

    “不管过去了多久,该是我的,谁了夺不走。”她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窗外,一身素净的苏忆梅正端着一个食盘,婷婷娜娜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