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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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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渊没想到,欧阳皓洁就如突然地出现一样,又要突然地离去了。

    离开京城,这一路结伴行来,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的卢渊,虽有一些小小烦恼,却又有更多的自在和开心。

    他竟然觉得,这回来路上的日子,过得比去时快了许多。

    越来越靠近江南,虽然也知道分别在即,他的心中也已暗暗决定:等船到了扬州,无论如何要和她分开走了。根据最新的传报,他的副手赵好龙应该会在扬州迎接他,等着向他汇报一个新任务的调查。

    毕竟,欧阳皓洁对他来说,基本上还属于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不好接触这些机密的。

    江湖儿女,有缘自然能再见。他在心底说服着自己。

    却没料想到,船才行到半途,欧阳皓洁却突然提出要登岸离开,那一句“就此分道扬镳”的话,让卢渊听了极不舒服。

    “分道扬镳?”稍稍高挑的话音,充分表露了说话者心中的不悦。

    “不不不。”欧阳皓洁大摇其头,笑得像一只快乐的小狐狸:“是不久后我们再见了!”

    “再见?!”

    两人本是萍水相逢,机缘巧合而共同走了一段路程,他本来就已经准备要和她分手了,现在似乎他真得没有什么立场来挽留她。

    可她那样的笑容,总让卢渊有些不确定。像极了一个猎人,好不容易才逮到了一只跟踪已久的狡猾猎物,却又一不小心放走了。

    让她走了,他真的会后悔吗?

    看到卢渊的眉头慢慢隆起,欧阳皓洁皓洁的笑容更大了,连连地点着头:

    “是是是,一定再见,我们一定会再见!!”

    再次相见吗?可是,他除了她的名字和年纪,和大约的住处,其它似乎都一无所知。

    剑池山虽然不远,也不小,更是他终生不愿再踏足之处。除非她来找他,那么毫不相关,天差地远的两个人,有如何再相见。

    船已渐渐地靠近岸边,欧阳皓洁身形一扭,脚尖轻轻一点,纵身飞起,中途只一次起落,若蜻蜓点水,乳燕投林,轻飘飘落上了岸去。

    她冲着船上的卢渊双手一抱拳,再道一句“后会有期”,就要毫不留念地离转身去。

    “等等!”

    “卢兄还有什么赐教的吗?”

    欧阳皓洁离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半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卢渊。卢渊咬咬牙,突然说了一句突兀而莫名其妙的话:

    “你到底是谁?”

    “我?”

    你是谁,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什么用意,为何而来,为何而去……无数的问题或者说是质问,都在这一句问话之中。

    不知想到了什么,欧阳皓洁目光复杂地看着卢渊,嘴角泛起了一个冷峭而嘲讽的笑容。那笑容,似乎是在讽刺卢渊的问句,又仿佛是在自嘲,也在嘲笑着周围的一切。

    江风勾起飞雪般的花絮,随手四下里抛撒开来。

    天气真的开始冷了。

    “不久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那个皇城的中秋之夜,她突然出现,一路随行南下(当然了,一路上他迁就她的更多),现在又突然离去,难道真的只是偶遇和巧合吗?

    卢渊疑惑着,却也只能默默地眼看着她的身影远去,最后那道随风飘动的白色身影,终于消失在漫天满地随风摇曳的白色芦花之中,不知是人融入了芦花,还是芦花吞没了人。

    船缓缓地离开了岸,向下游开去。

    那片广阔的芦苇丛也渐渐地远去,逐渐在视线中淡去,消失。

    卢渊的眼前却似乎又依次出现了,欧阳皓洁初见芦花时那萧索的表情,还有离去前那抹冷峭而嘲讽的笑容。

    还有之前的纯真,狡猾与聪慧,自信与洒脱。到底哪一个欧阳皓洁,才是真正的“他”——或者是她?

    她离去时那复杂的目光中到底有什么含意?

    直觉告诉他,好像这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似乎并不是豪无因由的出现的!

    那种种姿态,是一种无意间的自然呈现,还是有意为之……

    卢渊乍然醒来,不觉已是汗流浃背。

    曾几何时,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已是如此之深地牵动了他?

    更勿论,她来历不明,而且敌友未分?

    自他十八岁开始,便把自己的感情封固,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捕快工作之中。

    自那一年起,他便自觉地把所有的女子摒弃在自己可容纳的范围之外。即使已年届二十八岁,他的婚事依然遥遥无期,任母亲愁白了头发,也依然无可奈何。

    十年间,他生命中能够和他连在一起的女性名字,似乎也还是只有欧阳梅——当年那个不情不愿得来的十岁的未婚妻。

    是为了愧疚吗?是为赎罪吗?

    卢渊已经说不清楚。

    当年那番翻天覆地近乎疯狂地寻找之后,再也没有发现她的丝毫踪迹。那小小的可爱的生命,似乎一夜间凋零了,她的身体好像也自人间蒸发了,变成了林间的风,天上的云,无法捉摸。

    日子慢慢地滑过了十个春秋,小梅儿的面孔早已变得模糊了,可是她的名字,却越来越深地刻入了卢渊的脑海中。过去十年,卢渊虽然从未停止过寻找。可是心底里也开始慢慢地接受那个绝望事实。

    最后连他的心,也已被一层又一层冰冷的硬壳所包裹,让人无法触摸,无法接近。

    再最后,连他自己也开始觉得,他的心本来就是硬的,是冷的。

    可是现在,这层硬壳却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让一张陌生的面孔映照在了上面,他重新又感到了喜,感到了痛。

    是因为初见时的月圆和酒醉?还是因为那一晃神时的错认?是从哪一刻开始,那被折磨已久的封闭了的心,终于裂开了一道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