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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爸妈,你们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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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爸妈,你们可明白?

    在外人眼里看陈志才此时主动招供,以为是他良心发现,实则月明楼的律师团却是清楚内里缘由的:月明楼私下里去找过陈璐。

    以陈志才沉浮官场多年的老道,他当然明白说什么对他有利,而说什么只会给自己更大的麻烦——所以月潮生这件事他始终没说。

    是陈璐来看望他的时候,委婉地提及了月明楼提出的交换条件——而月明楼果然没有食言,在之前的庭审中主动替他扛下了好几桩罪责。

    官场上的人大限将至的时候,心里最在乎的已经不是权势地位,而是恢复了身为人父的自觉。陈志才也是如此,于是便更将唯一的女儿的话放在了心上。陈璐有多喜欢月明楼,陈志才是知道的;陈璐就算已经失去了与月明楼结婚的机会,陈志才明白女儿也不想就此在月明楼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另外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日子总是想着这件事,月潮生便总是夜里入梦来。陈志才好几个晚上被月潮生满身鲜血的样子吓得惊醒坐起来,思来想去,怕是自己在噩梦中也多少提及过月潮生的名字,而这恐怕是早被办案人员掌握了——与其让办案人员一点一点将事情查清楚,倒莫过于自己自首,还能求得一点量刑上的宽大处理。

    陈志才这样做的原因,当然还有另外一条:总归这件事不是他自己动手,更不是他严格授意的;不过是随便提过那么一嘴,就有想要攀附他的人主动来做这件事了——严格追究起来,他的责任不算最大,反正有那个动手的人来承担大部分的罪责。

    “法官同志,其实我当年跟月潮生的关系也不错,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打球,也称兄道弟。虽然大家会说,这种不过是官商之间的利益交换,其实我还是要说,官商之间也不是随便就能称兄道弟的,这内里自然还有对彼此人格的欣赏之情的。”

    陈志才不愧是陈志才,任何事情到了他的嘴里,都还有舌灿莲花的余地。

    “……事情的起因,在我的一片好心上。”陈志才说着,目光不自觉瞥了一眼月明楼。

    “鹏城人都知道,鹏城两大商业集团:月集团和庞氏同为我鹏城的商界栋梁,可是他们双方却是势成水火。虽然说商场竞争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从鹏城经济发展的大局来说,我作为市政府秘书长,自然是希望将相和,希望他们双方能携起手来共同振兴我鹏城,而不是将大量的精力消耗在内斗上。”

    “那时恰巧庞经纶也找到我,向我提了希望我从中说和,跟月集团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我一想这是好事啊,难得庞经纶也有这样的心,便一口答应下来。”

    陈志才好口才,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能力不啻讲故事,将法官和座上观众与媒体的注意力吸引住,都想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有月家这边一副愤愤不平。

    当年庞经纶想要求和的时间,正是月集团在生意上高歌猛进的阶段,开始自不量力总是主动挑衅的庞氏被月集团打压到版图龟缩,直到快要熬不下去了,这才想求和——而这求和却并不是诚心实意,而是庞经纶想要借助陈志才来打压月集团,妄图迫使月集团停下继续掩杀他们的步伐。

    陈志才继续说,“我便约了月潮生与庞经纶一起出来喝茶,席间倾尽全力想要将他们拉回到一起来。庞经纶也是诚心诚意的,可是没想到月潮生不给面子。”

    “我们喝茶的地方是鹏城政商两界的人物都常去的地方,结果那天月潮生就在那里跟我大发脾气,说什么弹压他,还明里暗里指责我是收受了庞经纶的好处,什么我公私不分的话来……”

    “当时闹到很多人都听见,我非常下不来台。就也朝着月潮生的背影说了句狠话,说真想找个人给他个教训,让他再也张不开口……”

    陈志才皱眉,“我这话不过是气话,是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忘了党性的约束。结果后来就听说真的出事了,是有人为了攀附我,花钱去找了一个混子,名叫杜钰洲的。”

    “杜钰洲那时候做鹏城市内几乎所有停车场的生意,他们想要趁着月潮生在停车场内停车的机会,在车子上动手脚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会时候删掉所有监控视频中的影像……”

    庭上都沸腾起来,办案人员也有当年将杜钰洲以“组织赌车”等理由给关起来的公职人员,原本都以为他只是间接与这件命案相关,却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凶手!

    “陈志才给自己摘得可真干净。”月家律师在月明楼耳边冷笑,“现在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好了。杜钰洲一旦被提审,一定也会将责任拼命再推回给陈志才,我们就等着看狗咬狗,然后两条老狗一并被法律绳之以法——让他们两个丢够了丑,再获得应得的刑罚,那你父母的仇就算报了。”

    月明楼却缓缓立起身来,没有回应律师的欢欣鼓舞,面上也没有表情,只是如竹笋般穿透土壤而出——不是为了谁,只是自己要这样挺身而出。

    陈志才正在长篇大论着月潮生的死,于是早已有无数目光凝聚向月明楼这边,月明楼虽然无声又无表情地立身而起,却也惹来一片紧张的低呼声。

    月明楼要干什么?这个性子一向桀骜的年轻总裁,怕是要冲上去抽那不要脸的陈志才一记耳光吧!

    杀了人却还装出万般无辜来,仿佛他自己才是地球上最可爱的人?

    法官的目光也都聚集而来,月明楼却笑了,浅浅淡淡地,仿佛伸手排掉衣衫上的浮尘一样,“陈志才,你说错了。就算你曾经有过这个心思想要报复我爸,可是就凭你的智商和手腕,想要伤害我爸——你还真没那个能耐。”

    “你是如何的为人,我爸既然能与你撕破脸,又如何不会做防备?所以你自以为这件事是你做的,可是我还不得不替你开脱一下——陈志才,就算你脸皮厚、也有够不要脸,不过这件事还真不是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儿。”

    满场又是大哗。

    陈志才被抢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过好在他还保留最起码的理智,他虽然面上被抢白,可是他知道月明楼这话倒是可能替他脱罪的啊!于是他张着嘴巴原本还想反击,却硬生生将话给吞回去,只瞪着月明楼发呆,等着听月明楼接下来的话。

    “小楼,你在干什么!”

    整个月家的团队都懵了,律师扯着月明楼的衣袖,真想让时间倒退回几分钟前去。

    ——眼看一切都在眼前了,眼看大仇终将得报,这孩子这是想干什么,他是傻了么!

    庭上的大乱都因他而起,月明楼当然明白,他只带着一点点疏离的笑,望着眼前一片惊讶的神色,听着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只微微抬头望了一眼上苍:相信,这一刻父母之灵一定就在那里看着吧?

    月明楼挑起唇角淡然一笑,“……那个动手的人不是杜钰洲,而是我。没错,亲手杀死了我爸妈的凶手,就是我月明楼这个逆子!”

    “当年我爸我妈的感情不睦,相信大家也多少有所耳闻。我恨我爸,恨到要离家出走;我替我妈不平,所以我在离家出走的期间小心打探我爸在外头的那个女人的身份——终于被我弄清楚,原来那个女人就是我爸的秘书……”

    “我曾经是玩赛车的,想要给一辆车子动手脚,自然是小儿科;更何况这辆车子原本就是我自己家的车子,我摆弄起来就更是轻车熟路——我亲眼看见我爸带着秘书下车去办事,我就等在停车场里,将车子动了手脚。”

    月明楼缓缓地说着,语声宛如冰凌,他唇上的笑更是冰冷瘆人,“我想杀了我爸和那个女人,就是这样。”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竟然都没传来我爸车子出事的消息。我当晚在开赛前故意打电话给他,想要看看他是否还健在——竟然还是他亲自接听电话,而且旁边还有那秘书的声音——我便疯了,告诉他,说我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车闸没有了,让他快点来救我。”

    “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来了,拼命在山道上想要冲到我前头去,别停我的车——我索性踩下油门去,将他的车子撞落悬崖。事后所有人都会以为不是我的责任,我正好可以杀了他和那个女人……”

    月明楼深深吸了口气,含笑望着已经被吓傻了的所有人,“这个案子破了:请直接逮捕我吧。这么多年我被自己弑父的罪孽压着,已经累了,我现在只想着去赎罪了。”

    法警走上前来,月明楼再不看向众人,只抬头再望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