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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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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与神阙大陆不同,神阙大陆四面环海,大陆之外漂浮着一些世外岛屿,瀚海不见边际;而魔界更像是一个狭小贫瘠的秘境,土地四境被四位魔君瓜分。唯一的海洋则在魔界的正中,它的名字唤作幽冥渊,在微生冥成为魔尊一统魔界之后,幽冥渊便成了魔尊独享的领地。

    不过在微生冥陨落之后,幽冥渊的统治权连同幽冥宫一起,都暂时落入了左护法巫闫手中。

    狂风和元蝶一路将卓君尘曲绫纱二人护送上了风缘山行宫。即便是再贫瘠的地方,位高权重者总能攫取自己想要的享受。北境严寒,常年风雪肆虐,风北王却可在修建得极为华丽精致的风缘山行宫之中享受温泉美酒。

    卓君尘重伤初愈,又是新晋的金丹,被元蝶邀请去温泉修炼时,他并未拒绝。

    换了一身单衣,卓君尘婉言谢绝了元蝶要叫人服侍的提议,独自进了温泉池。谁知他到了那里才知道,曲绫纱早他一步已经泡在了池水之中。元蝶给他们安排的是最好的池子,宽敞的宫殿里,脚下是不知名的温热石板,殿内的池子足足三丈有余。

    引入其中的温泉池水极为清澈,曲绫纱半靠着身后的汉白玉池壁,微阖着眼极为享受的模样,她身上沾湿的单衣,紧紧贴着玲珑的躯体。虽然并不单薄,但卓君尘看到时,还是有一丝唐突之感,下意识便想退出去。

    “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只是一同泡个池子而已,这地方那么大,你也不用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曲绫纱脸上的神情算得上惬意,和卓君尘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挣开。

    卓君尘犹豫了一番,曲绫纱又道:“这里的温泉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说着她睁开眼,秀致的眉头微微蹙起,“怎么比神阙的女子还要娇羞?”

    卓君尘闻言干咳一声,又找不到别的借口离去,只好一同下了水。温泉的温度比体温稍烫,熨帖地浸润卓君尘修长强健的身体,他不想占曲绫纱的便宜,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之后,便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闭眼享受着温泉舒经活血的功效。

    曲绫纱却在他没有看见的时候,仔细地观察了一会他身上的心魔花。二人被分开各自安顿的时间并不长,卓君尘脖颈上的那朵黑色花苞却显得更加的膨大饱满。曲绫纱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脸色反倒变得更加深沉。

    往生路上,心魔花便已经有了躁动的迹象,而魔界之中充斥着的魔气比往生路上的更为浓郁且驳杂,卓君尘身上虽然有一半的魔族血脉,但他身上的心魔花,却是不知道会受到这些外界魔气怎样的影响。压制或是催发,都不无可能。

    她身上的霜月狐血数量并不多,也不知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思索间,宫殿紧闭的大门被敲响,狂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右护法,我与元蝶有事求见。”

    曲绫纱平复了神情道:“进来吧。”

    高大的雕花宫门并未完全打开,只露出了容一人通过的大小,狂风和元蝶一前一后地进来,没让更多的风雪涌入宫殿之中。

    狂风走到曲绫纱身边,目光装作不经意地看过,与曲绫纱几乎隔了一个池子坐着的卓君尘。他的目光先是被卓君尘身上黑色的花纹吸引住,后来又落到卓君尘的脸上,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卓君尘的六识还算敏锐,狂风的伪装又并不正对于他。察觉到狂风的目光他也只是继续怡然自得地修炼,连眼睫都懒得抬一下。

    狂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后同元蝶二人半蹲在了曲绫纱身边。他身形高大,显得泡在温泉之中的曲绫纱更加娇小,落下的阴影仿佛能将曲绫纱整个包裹其中。

    曲绫纱却是丝毫不惧,抬起藕白手臂,撩了一串水珠,眉目间带着点慵懒问道:“狂风使此时前来,有何要事?”

    狂风面对美色当前,却没有丝毫的动摇,心性极为沉稳。他拿过元蝶手中持着的玉盒,放在曲绫纱的身边道:“这是王上吩咐,命我二人交给您的东西。”

    曲绫纱神色不动,信手取过玉盒把玩,却并不着急打开。目光在玉盒上流连一阵之后,曲绫纱看向了狂风身侧的元蝶。

    元蝶解释道:“这是我和狂风刚从行宫花园之中采回来的凤尾琉璃草。”风缘山行宫的凤尾琉璃草,乃是当初一代风北王在建造行宫之时偶然发现的,后来他也没有直接将这片仙草拔出,而是围入了行宫的花园之中。

    话音刚落,一直纹丝不动的卓君尘便突然睁开眼,目光至落在曲绫纱手中的玉盒之上。

    看到卓君尘那一双血红的眼眸,元蝶与狂风二人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曲绫纱将玉盒打开,盒中有红色的丝绸衬底,衬托得其中一株雪白剔透的仙草极为显眼。温泉池水升起袅袅的水汽,盒中的这株仙草,茎叶相连,根系极为完整。通体雪白的仙草,唯主根有一点红痕,仿若凤眸点睛,自主茎生长出五片叶子,两小三粗,大的三篇微微弯曲,叶片带着不规则的锯齿。半透明的雪白颜色,让整株仙草看起来仿佛是一只落入凡尘的雪凤。

    “果然不负凤尾琉璃草之名。”曲绫纱随口道,脸上不见什么激动喜悦的神情,叫狂风二人有些疑惑。

    “替我转告风北王,多谢他一番好意,本座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曲绫纱将凤尾琉璃草放回原处,“只是本座免不得要问上一句,风北王这番突然示好,究竟是为了什么?”曲绫纱懒得和他们兜圈子,直接单刀直入问道。

    狂风的态度变得更为恭敬道:“实不相瞒,王上现下并不在风缘城内,前几日传来令讯,也只是吩咐我等好好招待右护法,并将凤尾琉璃草交给二位。”

    元蝶看了一眼卓君尘,接口道:“如今左护法异动频频,又欲与西焰王联合,这于我们北境而言,并无什么好处。”这其实只是元蝶的猜测罢了,不过也足够作为说服曲绫纱的理由,任谁都会是这般想的。

    曲绫纱收了凤尾琉璃草,之后便作出疲乏的模样道:“既然如此,风北王应当十分乐意为尊上出力吧?”

    狂风与元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愿为魔尊效劳!”

    曲绫纱点点头:“希望二位在真正出力之时,也能如此诚心。”

    忠心已经表过了一次,第二回便没什么意义了,狂风和元蝶二人完成了风北王的命令,没有多做停留,便先后离去。只是在狂风合上宫殿大门以前,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件事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小事,甚至只能算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传闻,所以才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既然被沐风言写入了传讯之中,定然有他的道理,他现下又想了起来,自然要告诉曲绫纱二人知道。

    “王上说,神阙大陆第一仙门的执法长老,将与一位炼丹师结为道侣。婚期便在半个月之后。”狂风的话还未说完,卓君尘便突然自池中站起,红眸之中满是戾气。

    “方才的话,你再说一次。”卓君尘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冰冷,连见惯了风浪的狂风也不禁脸色一僵。

    他不知道卓君尘为何会突然起这么大的反应,却还是照着卓君尘的意思,把话复述了一遍。卓君尘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目光自狂风脸上移到了别处,只是他胸口起伏极大,看起来颇不平静。

    曲绫纱对狂风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狂风与元蝶对视一眼,没有再停留。等两人离温泉殿远了,元蝶才低声问狂风道:“你瞧见那人的眼睛了吗?”

    狂风点点头,眼中也是极为沉重:“同上一任魔尊,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

    元蝶道:“曲绫纱难不成是真的找到了法门,将微生冥救了出来?那男子,该不会是被微生冥夺了舍吧?”毕竟那双眼睛和微生冥如此肖似,这世间恐怕寻不出第二人来。

    狂风道:“那人的修为不过金丹。倘使真的是微生冥,以曲绫纱的性子,不会在他这么孱弱的时候,就把微生冥带回来。”魔界有多少人欲对微生冥杀之而后快。

    元蝶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心中想的更深:“王上失去消息这么久,突然给我们传来的消息,却是要帮曲绫纱一把,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回想起当初他们对曲绫纱的态度,元蝶有一丝后怕,“若是微生冥真的回来了,恐怕并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狂风倒是没有这些担忧:“我们虽及不上曲绫纱忠心,但是比起其他人……微生冥再强,也不可能同整个魔界为敌。”

    元蝶点点头,思及整个魔界如今的状况,觉得狂风所言甚是。

    青华仙门,灵药峰。

    卓君尘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以兜帽遮掩住自己的面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灵药峰上。曲绫纱最拿手的便是隐匿之术,修为又远高过旁人,他来得十分容易。

    沈寒枫在回到仙门之后,便没有再回霜天峰,反而极为高调地住入了灵药峰别月居。一时之间,青华仙门弟子议论纷纷,虽然早有传闻,说沈寒枫和杜衡二人的交情非同一般,但是从未有人想过,会是这般的交情。

    修真界的女修士极少,也不乏两个男修士结为道侣的。只是谁都无法想象,一向冷面示人的沈寒枫,竟然也会喜欢上谁。

    而后便是灵药峰峰主,长老杜衡邀请了青华仙门各长老入峰一叙,干脆利落地定下了二十日后的婚期。

    卓君尘将这些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消息从脑海之中抛出去,便悄然推开了别月居的门。

    杜衡早对他敞开了别月居的禁制,一直不曾收回。院中十分寂静,只一间房中亮着灯光。

    卓君尘的进入,显得悄无声息。他跨过莲花池,站在了那唯一一间亮灯的厢房前。这间厢房是从前沈寒枫养伤时候住的,来前曲绫纱告诉过他,杜衡有事去了青华峰。

    他与师尊只是一门之隔,卓君尘微微抬起手,只要他将门推开,多半能看到师尊在房中修炼,应当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面容。

    手掌落在门框上,卓君尘却怎么都推不下手,最后抬起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杜衡踏着不算明亮的月色归来,途径沈寒枫的房门口时,隐约瞧见门口有什么东西。他走近一看,门前却是放了一个尺余长的玉盒。

    别月居的禁制,依然只有三人可入,这盒子究竟从而来……杜衡摇头轻笑:“真是好大的胆子。”

    将盒子拾起,杜衡也不管夜已深沉,打算把门敲开。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门便从里边被开启。

    “他来过了。”杜衡将玉盒递给他。

    沈寒枫的目光落在玉盒上,低声答道:“我知道。”

    杜衡一扬眉:“不瞧瞧里边的是什么?”

    沈寒枫微微低头,雪白的长发从肩膀蜿蜒而下,像是一段月光。他伸手打开盒子。

    “凤尾琉璃草。”杜衡的声音满是兴味,“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沈寒枫没理他,也没有将盒子拿过来。他从房间里出来,身上的衣衫极为单薄,眉目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之色。

    月光照的院前的荷花池一片雪亮,沈寒枫踏过荷叶,便往别月居外走去。杜衡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阻挡沈寒枫的动作,只是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一出院子,便有一只黑色的小鸟轻啼一声,低低飞在沈寒枫身侧,他抬手摊开,黑鸟落在他手上,化成了一张叠好的字条。

    仔细将上边的字句看完,沈寒枫将手中的字条粉碎,仍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他只是转身对荷花池前的杜衡道:“大婚之事,便拜托你了。”声音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