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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世间无巧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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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有了一点光。

    一盏纸灯笼,摇摇晃晃,照着飞舞的灰尘,朦朦胧胧。

    沈青青举着灯笼,一边走着,一边瞧着面前那个女人的背影。

    这女人太奇怪了,她把沈青青带下来,塞了个灯笼,没有一句话,就在前面走着。最古怪的是,她脸上却蒙着西域人的头纱,好像刻意不想露出本相似的。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在这种时候,别人的美貌对沈青青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是要带自己去哪儿?

    沈青青小小地“喂”了一声,突听见上层一阵脚步声靠近。不偏不倚,就在头顶正上方停下。

    前面女人的脚步也跟着停下了。沈青青只好把话咽回肚里,仔细听着上面的响动。

    “清点好了?没有人失踪吧?”是阴若飞的声音。

    “回左护法,只有沈青青刚才还在这里的,突然不见了,最是可疑。”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青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姓沈的果然古怪。”阴若飞大声道,“只恨吾主千虑一失,轻信默长蘅一面之辞。你们几个,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姓沈的找出来!”

    沈青青心中有些无奈:用不着掘地三尺,你只要把石板掀起来,我就插翅难逃了。

    她正想着,忽然发现,身边那个神秘向导居然不知何时起就朝她转过头来,好像有意想看看她的反应。

    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沈青青真想现在就把她盘问一番。但就在这时,又一片脚步声朝她头顶汇集过来了,听声音,至少有五六人:

    “左护法!弟子报告左护法,大宫好像伤了脏腑,气息微弱,嘴唇黑紫……只怕是……”

    领头的一句话未说完,那些人居然泣不成声起来。

    “嗯——‘只怕’?你觉得吾主会死,是不是?”阴若飞的声音突然无情起来。

    “不敢,万万不敢!”领头的声音吓得变了调。旁一人立刻解释道:“左护法,她只是爱主心切,所以害怕,才口不择言……”

    “你们既然怕,为何不留几个人为吾主运功护体,反而都回来向我报告?”

    “那边已有几个右院的姐妹在了……”

    “一群废物!”

    几个弟子吓得噤了声,连抽泣声也小了。

    沈青青心想:“你就算嫉恨右院,何必拿弟子们撒气呢。”

    这时又有脚步声从远处急急赶来,急急停下:“回左护法,三宫不在神针阁,也许被右院的抢先了……毕竟三宫不擅轻功,也许走得慢些……”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青青忍不住心里替她叹气。

    “罢了!”左护法喝止了她,“你们都去搜沈青青,不可让她跑了,也不可让她落入右院手里。——再来两个人,随我面见吾主。”

    上面的女人们散开了。沈青青松了口气,回头看看身边那个蒙面的女人。

    那个蒙面女人什么也没说,又往沿着密道走起来了,依旧还是先前的速度。

    沈青青只好跟着她,心中却暗自琢磨:

    “那些人要搜我,这个女人应该也听见了,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慌张?难道她确信那些人一定搜不到这里来?”

    “她们找我,却找不到这里,看来这大概是条很高级的密道,连左护法也不知道。也许……是大宫主专用的逃生密道。谁知她的劫数居然不在这里。”

    “但是,会给自己留下密道,其为人一定十分谨慎小心。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从高台上失足坠落?就算真的失脚坠下来,凭着刚才大宫主在龙潭里展现的功力,不说用超绝的轻功保住一命,至少也可用内功护住脏腑。”

    当然,大宫主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当众自寻短见。

    “难道她其实有重病在身,身不由己?或者,是遭了别的暗算?”

    想到这里,沈青青不禁心念一转:

    “这个蒙面女人好像早就预料到这里会大乱,又知道这条密道,看来她……”

    一个猜测已经呼之欲出了。她有些不敢想下去,因为如果真是那样,前面等着的决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沈青青想得出神,不禁就停下了脚步。

    谁知那女人跟着停下脚步,并朝她回过头来!

    ——难道疑心被她发觉了?

    情急之中,沈青青赶紧嘿嘿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这条路修得很平整,当初一定是个大工程。”

    女人好像轻轻笑了一声,转了回去,不再看她。

    沈青青却更是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因为那女人虽然转了回去,却还是没有往前走。

    ——难道她要动手了?

    自己两手空空,大伤初愈,密道前路不明,上面还有追兵。

    这简直是她有生以来最绝望的处境。

    只有拼了!

    那女人抬起了手,向前方伸了出去——

    按在了一道石墙上。

    原来,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句已经到了沈青青的喉咙口。偏偏这时,头顶上似乎又有好几人朝这里走来。

    “前面好像有奇怪的动静。”一人道。

    “是吗?”另一人道。

    “好像是地底下传出来的。”

    “哈,是你杀人太多的幻觉吧。”

    脚步声渐渐远了。沈青青白白出了一身冷汗。

    蒙面的女人始终不慌不忙。

    那些人从头顶经过的时候,她一直在面前的石墙上摸索着,不知在找什么东西。现在大概是为了看清楚一些,她居然把面纱摘下来了,随意地往身后一抛,正飘落在沈青青的脸上。

    扑面就是一股浓郁香气。沈青青有点想打喷嚏。

    她刚把面纱扯开,眼前就多了一道门。

    这一道机关门和她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非常安静,没有一点声音。沈青青还没看见开门的机关在哪里,它就这样开了。

    然后她的手就被女人拖住,迅速穿过了这扇门。她刚走过去,什么都没做,那扇门就又阖上了——简直像长了眼睛。

    但让沈青青惊讶的不止如此。

    ——领路的这女人,居然是她认识的。

    趁沈青青惊讶的时候,这人冷不丁往她嘴里塞了一粒东西。

    “别来无恙啊,沈姑娘。”她说。

    沈青青盯着女人的脸,又把嘴里的东西嚼了嚼,迟迟不肯吞咽下去,也不往里走。

    “怕什么?你又毒不死。”

    沈青青叹道:“我怕你就因为知道我毒不死,才故意喂□□给我吃。”

    “你居然把我想得那么坏,真让我伤心。——这是话梅,你难道吃不出来么?”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还带着娇嗔般的笑容,像个可爱的情人,却又那么神秘,捉摸不透。

    这个蒙面的女人,居然是负心楼主欢夜来。

    距离扬州一别,已是大半年了。虽然她换了一身打扮,但那种艳丽的气质,还有奇异的蓝眼睛,那种游戏般的神态,全都和大半年前一模一样。

    欢夜来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青苦笑道:“负心楼主神通广大,就算想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那也是易如反掌。”

    欢夜来笑道:“我可不是猴子。”停了停,她又问:“个中缘由,你就没有一点好奇?”

    沈青青摇摇头:“听了就没什么好事,我还是不听为妙。”

    当有人问“你难道不好奇”的时候,往往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是不管答复如何,这么问的人最后总会主动说给对方听。这就是倾诉欲。

    欢夜来道:“你不觉得我是来救你的么?”

    沈青青定一定神:“当真?”

    欢夜来道:“难道我骗你不成?刚才要不是我,你早就落入她们手中了。”

    沈青青叹道:“你敢救我,我反而不敢出去了。”

    “为什么?”

    “最难消受美人恩,现在软语温存,等下大概骨头都不剩了。”

    这差不多就是沈青青的真心话了,欢夜来却笑了个不住。

    她边笑边喘着道:“呀,你这人,笑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难道我是女妖怪吗?”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你别忘了,我是个生意人,为人做嫁也不是头一次了。”

    她低头又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碧蓝的眼睛一闪一闪:

    “何况这一次的东家也是豁出了老本,总不能让人家的一片柔情,付之流水……”

    沈青青沉默不语。

    欢夜来含笑道:“看来你已经在猜了,到底是谁要我来的。”

    沈青青淡淡道:“我没有。”

    停了一停,她说:“我在想另一件事。”

    欢夜来听着。

    沈青青道:“你方才一直笑。”

    欢夜来道:“怎么?”

    沈青青道:“没什么。”

    山洞之中,石壁高悬。

    又疯又瞎的老人依旧锁在石壁上。只是这一次他头低着,眼睛也闭着,安静极了。

    沈青青道:“这地方我来过的。”

    “那就容易了,”欢夜来道,“你去把那锁劈断。”

    说罢递来一把短刀,刀鞘很旧,刀柄上沾满垢腻。

    沈青青不接那刀,嘴里说:“他是你爷爷,还是你爸爸?看着你不像亲生的。”

    欢夜来淡淡道:“是你二叔。”

    沈青青睁大了眼睛。

    欢夜来笑道:“当然是骗你的。——你去,这把刀就是你的。快些,那群疯女人来了就不好了。”

    沈青青眨眨眼睛,“哎呦”叫了一声,弯下腰道:“疼疼疼,我伤口疼得厉害,手脚无力——”

    谁知欢夜来居然一点和她纠缠的意思也没有。

    欢夜来大步走到石壁前,拔出短刀,就朝那碗口粗的锁头劈过去。

    只有不懂武功的人才会这样用刀。沈青青赶快捂住耳朵,她几乎已经听到了刀口崩裂的声音——

    ——什么声音都没有。

    锁头从中央断了,断面整齐光滑,像豆腐一样。

    沈青青看得怔住了。

    欢夜来道:“后悔了吧?不小心错过一把神兵。”

    沈青青没说话,心想:这人早知道自己就能把它劈开,却故意来问我。都这种时候了,还是不忘炫耀她的好东西。

    欢夜来道:“来帮我一把,放他下来。——这次虽然没有刀给你,但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青青立刻道:“好处还是算了。”

    她看那老人的睡相,忽然觉得他看上去好像一只沉睡的龙。就算断角折足,遍体鳞伤,依然是龙。

    如果人解开龙的束缚,高贵的龙会感念人的恩情吗?还是会恨人惊扰了它,将人当做果腹的第一餐?

    因为畏惧后者,大多数人都不敢妄动。

    沈青青却像欢夜来要求的那样走过去了。

    ——这也许因为她早就想这样做了。

    手刚一碰到老人的肩头,她就发觉得那身体异常灼热,极不寻常。时间紧迫,无暇多想,为了把断裂的锁链从琵琶骨底下抽出,她干脆一咬牙,手肩并用,一口气把他从锁链上扯下来。伤口原本和锁链粘住,突然撕扯开,露出肉来,散发着一股腥臭。老人却没有哼一声。再依欢夜来的指示,把他摆成了一个盘坐在地的姿势。做完这一切,她突然发觉肩上有些微痒,手上没来由的痛得厉害。仔细一看,自己的手指头居然都肿了起来,足足粗了一圈,吓了她一跳。

    欢夜来笑道:“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毒功,练到最高境界就是遍体剧毒。你就不必怕了,凭你那百毒不侵的本事,过会儿就会消散。”

    沈青青叹道:“怪不得你来找我,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原来是让我给你当脚夫。你真正想救的人,是他吧。”

    “你若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欢夜来嘴里这么答着,手里做的事却怎么看都像是在救人。她戴上一双薄薄的手套,拿出了一包长短粗细不等、奇形怪状的针,一一扎进那老人周身各处。还有几根特别粗的扎在头颅里,看得沈青青心里都有些发毛。

    做完了这些,她就摘下手套,拈了颗话梅,送进自己嘴里,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看着她这样优哉游哉,沈青青心里有些不爽快,故意道:“你很镇定嘛。”

    欢夜来闭眼道:“毕竟眼下能做的都做完了。”

    “接下来呢?”

    “求神拜佛。”

    “求神拜佛?”

    “求他早点醒,求那群疯女人晚点找来。”

    说完她真的正襟危坐起来,恭恭敬敬地望着远方合十跪拜起来。

    她第二拜的时候,沈青青看到她嘴角似乎在笑,眼神却似乎有些悲伤。

    这女人在拜什么?

    等到拜到第三拜的时候,一声浊重而急促的呼吸响起。

    ——那老人醒了。

    那老人的样子像是从一个很长的梦里醒来。

    那双眼睛刚刚睁开,就又眯成一条细线,四下睥睨。

    他还是之前的那个老人吗?

    如果是,现在那眼眶里射出来的炯炯有神、慑人之极的目光,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青青只敢在心里猜测,却不敢问。因为除了腐烂,她还在这老人的身上嗅出了一种气味!

    ——一种也许她穷尽一生,都无法比肩的高手气味!

    并且这种气味,比之前她平生所见的高手都更加可怕,更加危险。

    更要命的是,这个可怕、危险的高手的目光,此时正落在她的身上!

    “你说要带来的人,就是她吗?”

    老人的目光落在了沈青青身上。

    “是的。”欢夜来答。

    老人道:“这么说来,阿修罗已经被你杀了?”

    “不错。”欢夜来答,面目依旧十分平静。

    沈青青心中又是咯噔一声。她早料到欢夜来此行绝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竟又杀了人!

    老人突然仰天长笑,笑声撼动了整个山洞,突然戛然而止,只留下山洞里悲凉的回声。

    “死得好,死得好。”老人喃喃道,“只剩我一个了……只剩我一个了!”

    他突然抬起头,盯着沈青青,道:“你过来,坐下!”

    沈青青本想从事情里抽身,但老人的威严让她不敢违抗,只好往前象征性地挪了一步,刚要坐下,老人突然闪电般伸手扼住她脖子,强行拖至面前,厉声道:“你伤口疼得厉害,手脚无力,是吗?”

    这正是刚才沈青青向欢夜来推托的话。

    沈青青忍着痛,勉强挤出笑容,道:“前辈耳力惊人,神思清明,在前辈面前,晚辈当然弱得不值一提。”

    那老人道:“还敢回嘴。好,好,胆大包天,目无尊长……又天生百毒不侵。换你练我的毒功,说不定成就在我之上。”

    沈青青正以为自己要完蛋,突听得后面这句,心里一惊,转念又想:“不行,毒功最是麻烦,万一年纪大了摔个一跤,又没第二个沈青青敢扶,岂不糟糕。”就闭着嘴不作声。

    老人突然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传你武功?”

    沈青青还没开口,老人又厉声道:“你见过我虎落平阳的模样,还想活着出去吗?”

    话音刚落,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力就从沈青青大椎穴冲撞进来。沈青青心中惊骇,想要用自己和风老太太过招时偷师的身法逃脱,奈何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似生根在地上,只能任由那股内力冲撞进来。好好的气海翻腾不止,一阵像冰窟,寒意彻骨,一阵像火坑,周身起焰,几欲焦枯。动弹不得,沈青青万念俱灰,眼前一黑,心想:老毒物心胸狭窄,谁稀罕他的武功?可惜我内功不精,倘若比剑法,未必就会……

    想到剑,她眼前的黑暗里闪过一缕剑光。

    那是小白师父的剑。

    极快,却从容。极冷,却柔和。

    好像月光。像茶水的回甘。像早春寒溪底部一股细细的暖流。

    好美啊。

    沈青青睁开双眼,盯着老人。

    老人松了手,盯着沈青青。

    欢夜来的衣袖正掩着嘴。在沈青青被老人一把抓住的时候,她刚想打个哈欠。

    现在刚打完。

    小白师父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剑也不会。

    那剑出现在沈青青心里。

    在那把剑出现的时候,她突然惊觉到,自己翻腾的气海深处,似乎也正流淌着一股细微的暖流,不绝如线,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方向。

    那股暖流她说不出名字,但是她一伸手就抓住了它。

    它就是每个人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礼物”。

    沈青青拿起它,像拿一把很久不用的剑。也就是那个瞬间,气海里翻腾的内力突然改变了方向,全部向这股暖流汇聚过来。

    好似月光下小白师父的衣袂,随剑飞舞。

    老人没有和沈青青说话。

    他转向欢夜来,道:“按你说的,我把她医好了。”

    “医我?”

    沈青青刚想问,突然发现,自己胸前的伤口好像没那么痛了,身体好像也有了力气。

    难道老人那么做,是要为她疗伤?

    欢夜来笑道:“这一回真是多亏了前辈了。她伤在要害,只靠渡气疗伤,收效殊慢。侥幸遇上前辈毒功霸道,兵临城下,方能激出她一点天生元气。”

    老人接着道:“兵临城下,全做了她的降将。你心里这样想的,是不是?——告诉你,这几百杂兵,才不是老夫的精锐。”

    欢夜来道:“那怎敢。晚辈谢还来不及。”

    老人道:“不用谢,你说过,这是交易。只是,你的开价太低了。”

    欢夜来道:“在晚辈看来,够高了。”

    沈青青看着他们打哑谜。

    她刚刚明白了一点他们的意思,到后面,又变得有点不明白。

    她甚至有点相信欢夜来真是来救她的。

    但是她又杀了谁?难道是夜游宫的大宫主?

    这时老人站起来,道:“我要走了。”

    欢夜来道:“前辈要去哪里?”

    老人道:“在这里关了二十年,这番出去,自然要——”他忽然咧嘴一笑,“再混个武林皇帝当当。”

    沈青青突然手脚冰凉。

    直觉告诉她,她似乎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危险。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必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锁上二十年?那个当初把他锁在这里的人,会不会就是大宫主?

    为了走出这里,他可以含垢忍辱,装疯扮盲,等他到了江湖中,是不是会将这些年的痛苦百倍偿还?

    如果大宫主已经被欢夜来杀死,今后的武林中,还有人会制得住他吗?

    想到这里,沈青青忍不住又用质问的眼神看着欢夜来。

    欢夜来却好像这些都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和老人道:“前面机关遍布,有些还是空心岛的好货,很是厉害。您要不要和我们一道走走看?”

    老人哈哈笑道:“什么空心岛实心岛,当年我来过不知多少次了。我先走一步,你们就看着吧。”

    说完,他飘然转身,推开一扇石门,昂首大笑,走了出去。

    ——“邦!”

    一声爆响,突然在她们身后炸开!

    沈青青反应极快,当即拖住欢夜来扑倒在地,然后就闻到一股呛鼻的火药味,刺激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眼,老人就站在那儿,背对她们,停住了脚步。

    “前辈,那是什么响动?”沈青青问。

    老人没出声,也没有回头。沈青青觉得古怪,正欲再问,就看到老人后背上正垂下一道“红线”。

    老人的后颈有一个黑色的孔,那里就是“红线”的上端。红线慢慢往下延展,越来越长,把老人的后背恰好划分成对称的两部分。

    沈青青刚意识到这“红线”是什么,老人的身体就突然向前扑倒下去。

    对面的石壁上是一朵盛开的血花。正中央插着一支红色的花蕊。

    血从花蕊上滴落,掉进土里。一滴,两滴。

    “唉呀,摔得我痛死了。”

    欢夜来掸了掸裙子上的灰土,哼着歌走到先前的石壁上,按下了一块石板,接着又走到墙上那朵诡异的血花边,拿一条丝帕在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花蕊”拔了下来,然后才走到老人身边,把他身体翻了过来。

    老人早已没了气息,两眼仍大睁着,露着方才诡异的笑。

    但他已经不能笑了。原本是嘴的地方现在是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嘴的形状。

    沈青青不忍看,别过脸去。忽然注意到脚边有几颗乳黄色的碎石子,不知是何时迸落来的。

    等她看清楚,就突然忍不住想要呕吐。

    ——那并不是石子,而是老人的牙齿!

    “哟,原来他已经在这儿关了三十年以上了。”

    欢夜来拿着那支“花蕊”端详,若有所思,嘴角却带着笑。

    “花蕊”本是一支铜箭,红是因为染了血。箭中央断了,里面是空的,一缕青烟正从里面冒出来。

    沈青青见她这样子,心中立刻有些不适,于是便没好气道:“看你刚才干的事情,早就知道这里有机关吧。”

    欢夜来道:“答对了。这是萧凤鸣曾祖萧道真亲手铸造的孤品,叫‘将军箭’。这边的人,都叫它‘断龙箭’。”她说,“只要有谁想从龙潭这扇门走出来,就必定会中这一箭。”

    沈青青又看了一眼,老人走出的这道石门极窄,只容一人通过。

    欢夜来用那“花蕊”指了下自己的后颈,笑道:“居然从这里射进来,再从嘴巴穿出去,也是奇了。换做别家,说不定会放低目标,瞄准身体,”她指了下自己的后背中央,“这样虽然更容易射中,却不一定致命。他们萧家自恃机关快准狠,才敢打这样刁钻的位置。”

    她拿着那致命的凶器,在自己身上眉飞色舞地比来比去,好像这只是个新鲜的玩具,也完全不把那老人的死看在眼里。

    沈青青叹道:“能让夜游宫如此提防,这位前辈定是一代枭雄。三十多年韬光养晦,受尽折辱,好不容易能走出去了,居然死得不明不白。”

    欢夜来收起笑容,看沈青青一眼,道:“你要知道他做过的事,就会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怜。”

    “他做过什么?”沈青青好奇起来。

    欢夜来道:“多年以前,在西域,有一个杀手组织。”

    听见“西域”,沈青青立刻想起了在孙府武库里看到的那对弯刀。“那个组织是不是有八个人?”沈青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