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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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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锋刚刚离开笑青锋,策马奔向夜游宫的时候,沈青青正摸着湿滑的石壁,在黑暗中小心前行。

    但她心里清楚地知道,现在并不是黑夜,而是正午。

    在她站在机关门外,看见门缝透出的自然光的时候,她便悟到了这一点。先前她所在的长廊上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总让她误以为自己身居长夜——这是否就是“夜游宫”名字来历?

    那时沈青青想:门外边有光,一定就是自由了。

    可惜她错了。

    机关门那边只有丈许空地,借着阳光雨露乱长了一点草木。四面石崖高耸,不可攀援,只在一面石崖上有个洞口,洞中长满钟乳和石笋。山洞里有好几处崩裂,漏进了太阳光线,钟乳石笋就成了枯槁的灰白色,像*的犬牙。

    现在她就在这山洞里躲着。地面湿滑,又有歧路。这虽耽误了沈青青的脚步,不过对于正在搜索沈青青的人而言,也同样是个障碍。不算太糟。

    糟透了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山洞深处时不时传来的,如阴雷,如兽吼的巨响。

    从刚刚走进这山洞的时候,她就听到里面隐隐有声,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听到。黑暗之中,她只能希望那声源早已被她甩到了哪条岔路里。

    谁知第二声到底还是来了。

    她脚下的石头瞬间震得颤抖,岩缝里苍白的微光也在她身上乱晃,仿佛她身处的这山洞本是个活物,现在要翻个身,打个滚了。

    她才发现,那怪声不在别处,就在她前面,而且离她不远。

    是就此止步,还是掉头回转?她正面临这个两难抉择,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喊话:

    “沈青青,你前面是死路一条!不想饿死在里面,就乖乖出来!”

    听声音,正是先前走廊上那三人之一。

    沈青青想:“你这样喊话,显然是遇上了岔路,所以想诱我回答,借以判断我的位置。我若回答,就是傻子。”

    但是若再往深处走,势必要和那深处的怪声遭遇,是吉是凶,确实难以预料。

    沈青青又想起了那块写满了怪字的羊皮——是不是到了该把那块羊皮交给她们看的时候?

    就在这时,另一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比之前的柔和不少:

    “我们都知道了,是默长蘅教你往这边逃的,对吗?”

    沈青青想:“‘莫长横’?这是谁?”

    那声音接着道:“你以为她是右护法,我们不敢对你怎样,你就错了——我们地位虽不如她,却是奉宫主之命而来。违逆宫主,便是死罪!就算她是护法,也要同罪。只要你现在放弃抵抗,我们便既往不咎,她也不会被你牵连。”

    沈青青立刻明白:“看来她说的‘莫长横’,就是那个病女人。原来她是这里的右护法,却不怎么得人心。这样一来,许多事就都说得通了。”

    不仅如此,沈青青也听出了那人话里的破绽:那些人以为她逃跑是靠“莫长横”暗中指点,但事实上那个右护法只给了她一身衣服,一块羊皮。走与不走,完全是沈青青自己的决定。显然她们还没拿住右护法的把柄,这些事情,都是出自她们的推测。

    沈青青想:“如果我把羊皮拿出来,就等于帮她们坐实了右护法的罪名。就算这羊皮真有通天的威力,我逃脱了,右护法却会因此暴露。她肯冒险放我,便是对我有恩,我绝不能反过来害她。——不能拿出来,绝对不能拿。”

    那么她应该怎么办?

    在这进退维谷之际,她忽然注意到了一点异样。

    那是小半个湿润的足尖痕迹。

    痕迹落在一块陡峭的石头上,被从岩缝间露出的一缕光线照亮了。

    足尖朝着山洞的深处。

    这当然不是她留下的。留下这脚迹的人,身手比沈青青好上太多。

    沈青青的轻功是吴香客所授,在江湖中已属上等,但是遇上这遍布钟乳的幽暗山洞,也只能扶着石壁,谨慎前行。此人却仅以足尖触地,仅仅看着这个足尖的痕迹,沈青青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犹如蜻蜓点水,来去自如的身影。

    就在这时候,沉寂已久的洞中巨声又响了起来。

    沈青青的伤口处被那巨声震得猛痛,五脏六腑也跟着阵阵激荡,一时间头晕眼花,不得不抓牢了面前的钟乳,才终于站稳了脚跟。

    但她也听出来了——那巨声的源头,不是山洞坍塌,也不是怪物,而是人,而且就在离她一壁之隔的地方!

    一道狭窄的岩缝。巨声已经停了,回声却还里面阵阵激荡,好像十分空旷。

    “看来这里有一个狠角色。”沈青青想。

    于是她强撑起身体,往那岩缝中走去。

    与此同时,受到那声巨吼回声的影响,她的脏腑阵阵翻腾,几欲作呕。

    但是她刚刚挤进岩缝,就把这些恶心忘到了脑后。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惊人了。

    她万没想到,这狭窄的岩缝里面,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开阔的岩洞,差不多有三个老君观的三清殿那么大。

    岩洞顶部最高之处,距离地面至少三丈,而正中央是一个天然的洞口,除此之外,别无出路。

    光明就从那洞口里浇灌进来,落在一块光滑的石壁前,宛如天河飞瀑,照亮了整个岩洞。飞瀑的正下方,雨水积成了一个浅潭,却只是一潭死水,散发出阵阵腥味。

    洞中也有几块木头,似桌、似椅、似床,好像有人曾经在此生活过,如今都已坏了,不堪再用。

    但是最惊人的,还是人。

    人竟有两个,而且还是面对面。一个“怪物”,和一个神秘的女人。

    “怪物”锁在石壁上,面目狰狞。头发已经全白,两眼瞪视着天空中光明的来处,丝毫没有眨眼——显然早已瞎了。

    女人则盘坐在地,相距不过数尺,长发凌乱,一身布袍漆黑如墨,只在腰间用麻绳随意一系,底下再无任何穿着,哪怕胸脯的一半露在外面也毫不在乎。

    “怪物”的琵琶骨被两条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洞穿了,钉在壁上。只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疼。

    只有他异乎寻常的肌肉,以及硕大的喉结,还在无言地证明他曾经是个武力非凡的男人。他身上的衣衫也几乎完全朽烂,露出了许许多多的旧伤疤,数当胸一处刀痕最深,最宽。那正是心脏的位置,寻常人伤在那里,早就送了命,这老者竟然还活着。是否正是这一刀夺去了这老人的神志?

    女人静静坐着,双目低垂。明知有人在自己面前受苦,那张脸上依旧既没有一丝幸灾乐祸,也没有一丝悲天悯人。但若这老人与她全无关系,她又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沈青青想:“这里毕竟是夜游宫的腹地,这个老人被锁在这里,虽不知是因为什么,想必和夜游宫有说不清的仇怨。”

    这谜团的头绪,会不会就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沈青青又想:“既然这个盲老人被锁着,那么外面的足迹,一定是这位女前辈留下的了。这老人琵琶骨都穿了,身体一定虚弱得很,那震天的吼声恐怕也不是他……”

    她这样想着,就走近了这两人。就在这时,不知是不是那个盲老人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全身一个激灵,猛地往她这里冲了一步。

    这个举动牵动了他身上的铁链,扯住了他的琵琶骨,老人吃痛,齿间顿时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无数石子顿时从洞顶崩落如雨。

    沈青青急忙抱住头,趴在地上喊道:“老前辈,我知错了,我不该小瞧您,请您停下来吧!”

    那老者根本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看来早已在失明与拘禁的痛苦中失去了理智。疼痛,怒吼,挣扎,疼痛。沈青青一路来听到的的巨响,就是在这样的循环中诞生的。要让巨吼震落石子,震破洞顶,漏出光明,更不知花了多少年岁。

    先前在外面,沈青青已经被震得头晕眼花。此时距离那老头不过三丈,她更是被震得动弹不得,头痛欲裂。她想起当初在扬州负心楼,曾经见识过狮子庄废公子的“狮吼功”。若非当初欢夜来早有觉察,以银针破坏了废公子的手太阴肺经,那一吼足以震碎在场每个人的肝胆,实是举世无匹的奇功。而眼前这老者早已疯狂,这一声号叫也绝非奇门神功,不过是本能驱使下的一通乱吼,其威力却足以摧山震岳,丝毫不在传说中的“狮吼功”之下!

    难道这疯狂的老者,身上竟残存着当世无匹的顶峰功力?

    倘若这老者未曾被囚在此地,神志清楚,耳聪目明——必定是能左右江湖局势的非凡人物!

    他究竟是谁?

    他又为什么被囚禁在此?

    乱石雨中,沈青青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她并没看那老人的脸,而是看向了那个神秘的女人。

    就在这乱石雨中,她突然发现,即便那女人的头发被吼声震得飞舞,即便崩落的石子掉在她的肩上,弹向四周,她依然安坐,纹丝不动,静默中散发着凛凛威仪。

    “好定力!好内力!”沈青青心中暗暗赞叹。

    直面那顶峰内力激出的声响,神态犹能如此安然——这女子的内功修为,显然与那疯狂老人旗鼓相当。

    可是称赞过后,她又有了一些忧愁。

    “这位老前辈若再吼下去,这位女前辈想必依然无恙,我却要见阎王。见了阎王,就不必再见那些追我的人,但也没办法再和凤鸣相见了。”

    一想到凤鸣,沈青青就有点难过,忍不住大声向那神秘女子喊了出来:

    “这位前辈,您想必与他相识吧?您能让他等等再喊么?”

    她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刚一出口就有些不好意思。

    “沈青青呀沈青青,这两位前辈高人成名的时候,只怕你还没出生呢。他们比拼内力,你却让他们等一等,你算哪根葱?”

    谁知,那神秘女子真的微微动了动目光,朝沈青青望了过来。

    直到这时,沈青青才注意到,这位女前辈长了一副很特别的面相。

    她的脸颊轮廓柔和,气色红润,带点婴儿肥。眉毛却颇有些棱角,透着一股慑人的气息。

    而最特别的还是她那双眼睛,极孤高,极寂寞,仿佛已拥有天地间的一切,而一切又与她毫无关系。

    沈青青看她的相貌,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却又想不起,只能屏住呼吸,在原地乖乖趴着。

    但是那个黑衣女人到底也只是瞥了一眼,还是没动。眼睛很快又恢复了微闭的状态。又过了片刻,那发狂的老者有点累了,才暂时停了吼叫,浊重地喘息着,汗水沿着他脸上的胡须往下流淌。

    沈青青看着那老者,心中不由升起悲悯,心想:“这女前辈真是铁石心肠!我为何要求她帮忙?她能任由那老人在她面前受苦,更不会帮我这个擅自闯入的外人了……但愿我没妨碍她清修!”

    转念又想:“像她这样的高人,想必早已惯于事事袖手旁观。就算我方才对她造次了一些,她也一定会原谅的。”

    就在这时,外面几句小声议论,从岩缝里钻入——

    “刚才那……是什么怪声?两位姐姐,我们还是别冒险了,回洞口守着吧。”

    “回去?你对得起宫主的信任么!你发过的誓呢!”

    “但是二姐,咱们从来没走过这么深,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那声音也震得我快要吐了。”

    这时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我说你们两个,都安静吧。天塌下来,有那姓沈的在前面顶着,用不着怕。”

    沈青青心脏狂跳不止——没想到这些人竟是越来越近了!眼看四周都是绝路,要怎样才能脱身?

    她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的黑衣女人,那黑衣的女人又用眼角瞧着她,好像是被她的困境勾起了一丝兴趣。

    只是这一眼,沈青青就莫名振奋起来:“这位前辈看着我,我总不能让她失望。”

    她在这洞中走来走去地徘徊,一遍又一遍,一咬牙,走到了角落那堆朽烂的桌椅前。

    那个黑衣女人的身子依旧没动,目光却随着沈青青转动了。

    沈青青随手就将木桌的桌面拆下了,又捡起一块泥土,在桌板上涂抹起来。

    她写字的时候,那黑衣女人也盯着她看。

    四个狰狞大字出现在桌板上:

    “擅入者死”。

    黑衣女人的眼睛闭上了。方才好不容易显示出的那一丝兴趣,转眼便消失无踪。

    沈青青尴尬起来。

    “这的确只能吓吓小孩子。”沈青青想,“还是要想个有用的法子。”

    就在这时,脚步声已到了岩缝之外。

    沈青青将那块桌板随手往烂泥里一丢,不意就这样插在了泥里。她也没多看,就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坐下,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只有这里有道缝。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这声音相当冷静,正是对沈青青柔声诱降的那个。

    又一个声音已有些怯意:“还是回去吧。这个地方实在古怪,反正我是不想往里走了。”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个焦躁的声音怒道:“三妹,你太没胆量!大姊带我们进来,早就心中有数,你还怕什么?对吧大姐。……大姐?”

    沈青青心想:“看来夜游宫里的人多结为姐妹,这三人也是姐妹相称——老三胆小,老二性急,只有老大还算沉稳。这沉稳能保持多久呢?”

    这时,只听最先发话那个“大姐”道:

    “你们两个安静。我先进去。你们两个,先在外面等着。”

    语声中果然有了一丝动摇。

    这个时候,沈青青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高声道:“你们不用怕,直接一起进来吧。这里实在没什么可怕的。”

    洞外一霎静了。

    想来是那三人都没想到,一直沉默的沈青青,此时竟然会开口。

    不等她们发问,沈青青紧接着高声道:“里面安静又亮堂,还有桌椅板凳。你们进来,还可以歇歇脚。刚好够坐下三个人。”

    她刚说完,那个急脾气的二姐便啐了一口,道:“你要我们进去,我们就进去?姑奶奶是你支使得动的?”

    那个三妹低声道:“二姐,我觉得她在骗人。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桌椅板凳?说不定有埋伏。依我看,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埋伏?”沈青青苦笑,“我比你们早到不了多久,这里也只有几张破烂桌椅,几块烂石头,要怎么设下埋伏?”

    其实她这话说得有点心虚,因为这里有两个活生生的人,既不是破烂桌椅,也不是烂石头。老人疯了,黑衣女子却清醒着,沈青青实在很怕她会动怒。然而那黑衣女子依旧一声不响,沈青青心中反而更生敬畏了。

    只是她沈青青人在洞中,她的神色变化,洞外那三人觉察不到。

    “她说里面只有她,莫非先前那声音是鬼?”这是那三妹的声音,小小的,怯怯的。

    “她说什么,你就信了?”这是那二姐的声音,严厉中隐隐有些烦躁。

    “这样的话,那声音又是什么呢?”

    片刻沉默后,一声怒叱从岩缝中戳进来:

    “沈青青,你别想使什么诡计。我们在这里守着,你插翅也难飞!”

    沈青青长声叹道:“我也没想飞,不过是想晚死一阵。可惜这么快就被你们追上。唉,只好辛苦你们进来扶一扶我了。要让我原路走回去,实在没力气。”

    停了停,她又说:“要是有把剑在身上,或许还有点转机。”

    那个很久没作声的“大姐”忽然开口道:“你……没有剑?”

    “早就被你们右护法收走了。——你不知道么?”

    岩缝外面顿时又没了声响。

    “一没能报父母之仇,二没能行朋友之义。”她说,“被你们捉去领赏,就算是我在最后积了点功德吧。”

    她说完又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好像很释然,很豁达,但已非她往日的笑,里面多了一些无奈。

    想见的人没有见到,想做的事没有做成。被围堵在这阴暗潮湿的山洞,沈青青的性子再乐观,此时也不可能不无奈。

    但她的笑声里面并没有悔恨。很多人面对绝路都会悔恨万分。沈青青也时常会觉得后悔。只是这一回,没有。

    所以这一笑分外动人。

    听见这一笑,岩缝的外面立刻没了人声。

    岩壁上那疯狂老者也倏忽抬起头来,无光的眼睛转向沈青青的方向,锁链当啷一响,又低下头去。

    他弄出这样的响动,对面的黑衣女人依旧目光低垂,无动于衷。

    一片安静。

    安静并没持续太久。

    “沈青青。”

    这是“大姐”的声音,从岩缝传进来。

    “难怪你少年成名。”那大姐道,“你的胆子实在很大,只可惜你太刻意。”

    沈青青屏住了呼吸。

    她接着道:“会为了多活一刻,四处躲藏的人,怎么不殊死搏斗一番,就去投降?”

    旁边的二姐忍不住了:“大姐的意思是……”

    大姐道:“她这样故意示弱,又主动说自己身上没有剑,不过是想使我们轻敌,诱我们进去。”

    二姐不相信道:“只这点功夫,她能在里面弄出什么花样?”

    大姐道:“方才一片安静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那二姐似乎想了想,道:“好像有什么铁东西。我还在奇怪,姓沈的身上并无……”短暂一顿,声音大变,“难道里面还有别人?”

    “你还记得刚才那声巨响么?”

    那二姐沉默了。

    紧张的沉默。

    那大姐接着高声道:“沈青青,你能听见的声音,我们也能听见。这石头后面,不止你一个人吧?”

    沈青青不作声。

    大姐道:“此人内功了得,若是放他出来,我们三人合力,都未必敌得过他一吼。”

    二姐道:“龙潭禁地,怎会藏着如此不得了的人物!”

    这时三妹在一旁小声道:“我早就说,我们不该走过来的……”声音越来越小,要听不见。

    二姐道:“只是,万一杀起来,那是我们三人都对付不了的高手,姓沈的就算未被卷入,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骗我们进去,对她有何好处?”

    大姐冷冷道:“吊死鬼骗人上吊,水鬼骗人下水。无冤无仇尚且如此,何况敌人?”

    “我们跟着大姐追到这里,难道就这么回去?”

    “是的。”

    女人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越来越远。

    没过多久,山洞中静得只能听见钟乳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

    沈青青缓缓松了一口气,心依然跳的剧烈。

    她孤注一掷,使了这样一出虚张声势的计谋,却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样好,这领头的大姐比她想得更加谨慎,谨慎太过,这么快就放弃了抓捕。

    “好在她们谨慎,”沈青青想,“如果不那么谨慎,直接冲进来,接下来的戏文就不好唱了。”

    她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

    她想错了。

    “那么,现在,我可以进来了。”

    沈青青心中一惊——这又是那个大姐的声音。

    大姐笑道:“看来你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紧张得连走得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都没听出来。”

    沈青青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好大姐,绝不会为了那一点赏钱,就连蒙带骗,哄走自己两个妹妹。”她也笑了,笑得很勉强。

    大姐道:“你和我一样是女人,总该知道,女人从来不会介意自己的盒子里比姐妹多两件首饰的。”

    沈青青道:“这两件首饰也是你该得的。因为不怕那声巨吼。”

    大姐道:“我是大姐,自然比她们厉害些。”又道:“知道的也多些。所以不怕。”

    “你知道些什么?”

    大姐轻轻笑了一声,道:“你是将死的人,这点传闻告诉你也没什么。据说龙潭成了禁地,就是因为大宫降服的高手都锁在这里。”

    停了停,她又道:“有的人被下了麻药,全身僵死,惟能枯坐;有的人被锁链穿了琵琶骨,刺瞎了眼睛。——既然你能在里面还平安无事,我走进去又何妨?”

    沈青青看看那个疯老者,又看看那个黑衣的女人,心中惊叹:“这位大姐说是第一次来,却像亲眼看见过似的。”于是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在外面站着,还不进来?”

    “因为我虽然不怕,却还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大姐语声蓦地冰冷:“将死之人,就别问这么多了。”

    这引起沈青青一丝怀疑。但已经来不及。只一眨眼,大姐的身形已穿过了岩缝。

    就好像她在岩缝的外面的时候,便已跟着声音找到了沈青青的位置,直接就朝沈青青的方向精准地扑了过来。

    然后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大姐那只脚刚刚落在沈青青这边的土地上面,眼神就蓦地一变,随机立刻掉头,用比进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岩缝的后面。

    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沈青青怔住。

    那大姐之前的眼神,毫无疑问是朝她这里盯过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什么让她惊愕的东西。但是沈青青看看自己面前,引人注目的,似乎就只有那块她写着“擅入者死”的桌板。

    “难道我是被这四个字所救?”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沈青青听见身后传来些许响动,急忙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正后方,一个人正站着。

    是那个黑衣女子。她本来一直是坐着的。

    现在她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