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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者:温家九公子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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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从外城驶进皇城,停在宫门口。雪花从半空瑟瑟飘落而下,落在琉璃宫瓦上,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已积了半寸多厚。一场大雪一场寒,肃穆庄严的朱色宫墙,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多了几缕清幽之色。

    侍卫掀开帘子,魏公公从里面下来,立刻有早早候在宫门口的小太监撑着伞碎步跑过来。他转身朝里面的安王行了个礼:“那老奴先行一步了。”

    安王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他眉宇间虽然布满了舟车劳顿所带来的风霜之色,神色却是极好,笑着点头说:“公公慢走,替本王向皇上问声安。”

    魏公公欠了欠身,轻轻挥了下手,七八个侍卫护着马车,在漫漫大雪里,朝安王府的方向缓缓驶去。

    颜砚翻身下马,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竹伞,擎伞站在雪地里。他还是一身简单的布衣,长发束起,站在这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城前,却没有半分突兀。这样的一个人,天生便注定不凡。

    魏公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劳烦贺将军跟老奴进宫面圣。”

    太和殿前有一片极大的空地,是文武百官上朝时等候召见的地方。此时早朝已过,空地里空无一人,在这样的一片雪色里,便显得尤为空旷寂寥。

    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身前的白茫茫的一片,身后留下的,是一串长长的脚印。颜砚擎着一把二十四伞骨的紫竹伞,缓缓地跟在魏公公身后。路至中途,步伐渐慢。

    只见漫天雪色里,一人身披黑色大裘,沿着漫长的石阶,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最后停在了最后一阶玉阶前。

    狂风骤起,刮起地上的落雪,模糊了彼此的视线。天地间,变得朦朦胧胧一片。

    魏公公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颜砚后面,颜砚握紧手中的竹伞,深吸口气,不让贺之靖身体里残留的情绪影响自己,缓步朝石阶前的青年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很稳。一如很多年前,入宫觐见的将军,在经过那个少年皇子身边时,毫无征兆的慢下脚步。

    靖平二十一年,贺之靖奉旨入宫觐见孝英宗。那日也是雪天,经过太极殿前的空地时,不经意间注意到了那个直愣愣地跪在雪地里,脸色发青的少年。

    漫不经心的询问,内侍悄声告诉他,那是皇长子,朱铭玟。

    孝英宗是个中庸的帝王,既不努力进取,也不过分昏庸。他称不上一个好皇帝,更称不上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却是个好情人。终其一生,孝英宗爱过,也只爱过一个女人,贵妃洛氏。为了这个女人,他让后宫虚设了二十多年,很多宫妃直到死,也盼不来君王的再度垂怜。

    朱铭玟的母妃,便是那些妃嫔中的一个。

    从太极殿再出来时,朱铭玟已神志不清,却还固执的跪在宫殿前,挺直的脊背犹如雪中青竹。

    望着少年倔强的眼神,贺之靖的脚步,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一刹那的时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让他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不断忆起,不断痛苦的决定。

    他微微弯下腰,在少年逐渐涣散的眼神里,不顾少年微弱的抵抗,将对方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朱铭玟没打伞,飘飘扬扬的雪花落满了他的发丝、肩头。他嘴角紧抿,直直的看着向他走来的颜砚,姿态固执的一如当年的那个少年皇子。

    颜砚将伞往前倾斜了下,不算大的竹伞,堪堪遮住了两个人的头顶。

    朱铭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动作,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对方的影子。

    颜砚试探性的咳嗽了一声。

    朱铭玟恍然惊醒,下意识就伸出双手,像是想要拥抱他。

    颜砚敏捷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对方的动作。

    “你......”朱铭玟双手慢慢放下,声音干涩,“你怎么穿成这样?”

    颜砚心道:还不是拜你所赐吗?口中却说:“罪臣身负皇恩,当以此请罪。”

    朱铭玟握紧了双拳:“之靖,你心里头怨朕,是不是?”

    颜砚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废话。退后一步,微微低头:“罪臣不敢。”

    朱铭玟像是被他这句话激怒了,猛地提高了声音:“不敢,不敢,你就只会说臣不敢!”

    颜砚简直无语了,心道:你还真当我是以前那个只会一味隐忍的‘贺之靖’?他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小皇帝一眼:“那陛下觉得,臣应该说什么?”

    朱铭玟张了张嘴,没说话。

    颜砚说:“你贬了贺之靖的官,抄了贺之靖的家,断了贺之靖的仕途,埋了贺之靖的理想,折了贺之靖的翅膀。还想让贺之靖如何?当初贺之靖的一句‘谢主隆恩’,还不够吗?”

    朱铭玟眼底满是痛苦,颤着唇道:“朕......朕......朕只是想......”

    “想让贺之靖喜欢你,对吗?”颜砚接口。

    朱铭玟脸上闪过一丝屈辱,涨红了脸道:“朕只是想让你留下来!朕是全天下的主人,是你的君王,你贺之靖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朕?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待朕?”

    颜砚简直想笑,小皇帝这是什么理论?事实上,他也笑出声了,看着小皇帝冷下去的神色,他慢慢道:“敢问陛下,贺之靖有哪里,对不起黎民百姓,对不起你朱家,对不起陛下你?陛下知不知道,贺之靖身上有多少条伤疤?陛下又知不知道,贺之靖曾多少次死里逃生?”

    “昌乐二十年,贺之靖第一次领兵出征,对阵时,右腿被蒙古军砍了一刀,鲜血染透了铠甲,养了六个月,才能勉强行走。至此,每逢阴雨天,贺之靖右腿的伤口犹如刀刮!”

    “靖平二年,贺之靖再度出征,追击败军时,腹部被杀红了眼的蒙古第一勇士砍了一刀。当时那刀要是再深半寸,贺之靖便横尸当场!”

    “贺之靖可有哪一点,对不起陛下你?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为了你的一句喜欢,贺之靖年过三十,却不娶妻,在朝廷上被人耻笑,也默不作声。为了你的一句喜欢,贺之靖日日承受内心的煎熬,唯恐君臣二人变得‘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你的喜欢,就是这样的不成?这样的喜欢,贺之靖,要不起!也不敢要!”

    颜砚说完,将手中的竹伞丢掉,大步往宫门外走去。雪光里,他的身影坚定又决绝。

    朱铭玟脸上青白交加,心里又是痛又是恨,朝着颜砚的背影怒吼道:“你不要,朕偏要给你!朕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贺之靖凭什么不要!”

    “魏光!”

    “老奴在。”

    “拟旨!”

    “是。”

    “罪臣贺之靖,于靖平七年风伽山谷,戴罪立功,大败前来偷袭的蒙古军,特免其罪行,并敕封其一等侯。”

    “陛下!”

    “封号,留!朕倒要看看,朕究竟能不能留住你贺之靖!”

    颜砚刚刚对着‘害死’贺之靖的元凶一阵发泄,心里顿生轻快了不少。他顺着长长的宫墙,一边走,一边思索小皇帝的旨意。

    留侯留候,小皇帝一心要留下的人,早在一个多月前的清晨,悄无声息的走了。他的留侯,只能是空留一场。

    雪花渐渐小了起来,快走到宫门口时,颜砚远远望见内侍领着一个身穿一品大臣官服人朝这边走。

    擦身而过时,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颜砚微微点头,招呼道:“赵大人。”

    赵廉上下打量了颜砚一眼,抚了抚官服上并不存在的雪花,故作诧异的问身旁的内侍:“这是何人?皇宫重地怎么能让一个闲杂人等随便进入?禁卫军首领也太疏忽了!”

    内侍勾着头说:“禀大人的话,这位是前镇国辅政大将军,贺之靖贺大人?”

    赵廉满脸不可置信:“原来是‘前’兵部尚书,贺将军呀!”他刻意咬重了‘前’字的读音。

    颜砚不动神色,看着赵廉:“正是鄙人,赵大人有何指教?”

    赵廉抬手指着自己身上的官服,语气傲慢,一字一字道:“本官乃朝廷一品大员,你一个罪臣,胆敢见本官不行礼?”

    颜砚神色微冷,说:“赵大人的意思,是让贺某给你下跪磕头?”

    赵廉想起之前的积怨,再想到眼前的人马上就要给自己下跪了,心里不由得涌起阵阵快意,得寸进尺道:“本官不仅要你下跪,还要你三跪九叩!”

    颜砚的脸色瞬间凝结成冰:“只怕你赵廉当不起!”

    赵廉被他一瞬间的气势吓得身体一颤,梗着脖子,嚣张道:“你一个罪臣,本官有什么当不起的?莫非贺之靖你读得那么多年圣贤书,都拿起喂狗了不成?连礼仪尊卑都不分!”

    双方正剑拔弩张时,‘哒哒哒’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个小内侍拿着把竹伞,跑了过来,行过礼后,对颜砚道:“魏公公特意让奴才给侯爷送把伞。”

    颜砚接过伞:“替我谢谢魏公公。”

    小内侍忙道:“侯爷客气了。”

    看着他二人互动,赵廉犹在状况之外,拉住小内侍问:“封的一等侯?”

    小内侍一看是内阁首辅,不敢得罪赵廉,当下忙勾下头,一五一十的道:“回赵大人的话,圣上刚下旨,敕封贺将军为一等侯,封号留。”

    颜砚心道:他倒是忘了这茬。扭过头,漫不经心道:“赵大人,可还要本侯给你下跪磕头?”

    赵廉咬牙,真是没想到小皇帝竟然会封贺之靖为一等侯,明明之前说好了,封个有名无实的三等伯爵,将人留住也就罢了。谁知道一眨眼的功法,说好的爵位一升六级,直接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在大雍,一等伯爵相当于一品内阁大臣。而一等侯爵,则仅次于王爵,是超品的阶位。虽然没有实权,地位却高于内阁首辅。这下子,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颜砚负手而立,挑眉望向脸色变换不断的赵廉,‘好意’提醒道:“赵大人,怎么不说话?”

    赵廉忍气吞声道:“下官不敢。”

    “不敢?”颜砚戏谑道,“是不敢回本侯的话不成?”

    赵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深呼吸:“下官之前言语多有冒犯,还望王爷见谅。”

    颜砚道:“好说好说,赵大人刚才说得不错,礼仪尊卑不能废。”微微偏过头,问一旁装木桩的两个内侍:“两位公公不如给赵大人提个醒,遇见本侯时,该如何行礼。免得赵大人日后被人指责,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拿去喂狗了。”

    两个内侍双股打颤,‘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侯爷恕罪,奴才不知。”

    赵廉脸色稍霁:“本官还有要事面见圣上,先告辞了。”

    颜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低下头轻声问两个内侍:“你们当真不知道?”

    两个内侍身体一僵,半响,刚才给颜砚送伞的那个内侍勾着头小声说:“侯爷身为一等侯,贵为皇亲,又有圣上亲赐的封号,位比郡王,寻常场合,赵大人只需行躬身礼,重大场合,需......”他说到这儿,咽了口口水,声音越发小了,“需行跪礼。”

    颜砚收回视线,道:“赵大人,你可听懂了?本侯不用你给本侯行跪礼,只要你给本侯规规矩矩的行个躬身礼,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如何?”

    赵廉眼珠暴突,怒道:“你!”

    颜砚一脸漠然:“我?赵大人,你想行礼还是不行礼?”

    赵廉无法,只得草草的向颜砚行了个礼,怒气冲冲的走了。

    赵廉,这只是提前向你收回的利息,你和夏江二人欠贺之靖的债,我一定会讨回来!

    颜砚望了一眼高高的宫墙,擎着紫竹伞,缓步走出宫门,动作不急不缓,优雅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