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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胖子啊，这么晚了，怎么又打电话了？”杨皓尘懒洋洋地拿起手机，抱紧了些怀中的大包包，语气有些慵懒，“才多久没见，想我了？夜不能寐？”
李晓铭嘴角扬起了些幅度，听到他的声音心情也好了不少，他这回没有否认：“恩，想你了。你呢？”
“烦不烦啊你？大晚上的不要这么肉麻好吗！”杨皓尘撇撇嘴，但语气中的小得意不要太明显，“哼哼，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行了，我知道了，早点睡，我要睡了。”
“等一下。”李晓铭急忙开口，“杨皓尘，说一句我爱你吧？”
“什么？”杨皓尘果断地炸毛，“爱个头！大晚上恶不恶心你！”
“恩？”李晓铭笑笑，“那我爱你。”
“喂！”杨皓尘脸微红，觉得空气里有点热了，“你还要不要睡了？晚安。”
“晚安。”李晓铭回答道。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隔着手机，却似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感觉近在咫尺。
谁也没有先挂电话，似乎在等着对方挂断。
许久，还是杨皓尘坚持不下去了，他抱着大包子滚了两圈——死胖子，怎么还不挂电话！我要睡了！
然后，他真的睡着了，手机却还在手上。
听着对方传来的平稳的呼吸，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手机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李晓铭终究是挂了电话，然后默默看着漆黑的空气露出了微笑。迟早有一天，那个人会趟在他身边，自己可以听着他的呼吸入眠，真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
这天，杨皓尘倒是很早就醒来了，手上的手机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踹到了地板上，通话记录在一点三四十分的时候停止，他可以想象那个人守着自己的呼吸听了多久，然后，心中却是莫名的涌起的奇异的感觉，从来没有人为他这样做过，像是傻到了极致，却又是浪漫到了极致。
可是，刚想打个电话回去，却又想着李晓铭昨晚应该是很晚才睡——恩，今天打给他的第一个电话应该是报喜才是。
此刻窗外阳光很好，清晨的空气也很清新，非常好的一天。九点，网上准时公布高考成绩，而现在，离那时还有两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刷牙洗脸洗澡换衣服下去吃早餐，一切像是平凡而又不平凡。
七点一刻，杨皓尘已经是守在了电脑前边，从来没有过的紧张，还有期待。
八点三十七分，杨甫拖着有点疲惫的身体走进了杨皓尘的房间。
“爸，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杨皓尘有点惊讶。
“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不回来呢？”杨甫笑笑，然后做在了杨皓尘书桌旁，看了看他开着的电脑开了口，“怎么？在等成绩？”
“恩。”杨皓尘起身朝房间外走去，“爸，我去给你到杯牛奶吧，我看你昨晚又像是一晚没睡的样子。”
“不忙。”杨甫拉住了杨皓尘，“我今天特意赶回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杨皓尘坐了下来，有点好奇，“难道你还担心我的成绩或者说告诉我想我报什么学校吗？这你别担心，我都自己有想法了。您就不要管了，还是好好忙你的生意吧。”
“不是，但是这件事的确和你有关。”杨甫摇摇头，然后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大份文件，“你看看吧。”
“移民申请！”杨皓尘睁大了眼睛，文件上首页的标题很显目，“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杨甫叹了口气，“我是想告诉你，不用去填志愿了，我们的移民申请已经通过了，我准备这个月就搬到你妈那儿去。我也帮你提交了国外大学的申请书，只要你到时通过入学考试一切就没问题了。”
“爸！”杨皓尘站了起来，“你是在开玩笑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时候要移民，还有您竟然偷偷为我申报了国外的大学！你有何我商量过吗！我不同意！”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偷偷为你申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是你爸，有权为你安排好一切！你不同意？难道我做什么事还要经过你同意？”杨甫飞声音也变大了。
杨皓尘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向来不太管他的爸爸口中讲出来，他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老爸，像是看到了陌生人，然后语气坚定：“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但是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突然离开这里，接受不了你为我安排的生活，你要移民要做什么你自己去，不要拉上我，我是不会去的！”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杨甫猛然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和李家的儿子混在一起有前途吗？我是绝对接受不了你选择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那个人还是李家的太.子爷！”
杨皓尘的脸猛然变得煞白，却是怔怔地望着杨甫飞面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是睁大了眼睛倔强地看着杨甫。惊恐？害怕？亦或者是等着自己老爸宣布更加残忍的通知，他不知道，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他还没有做好自己和李晓铭的事情被至亲的人发现的打算，以至于现在完全的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并且有那种关系的，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儿子并不是个同性.恋，也不应该是一个同性恋。”杨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来，“但是事实摆在我面前我也不得不相信，我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忽略我自己的儿子，甚至于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我还不知道。”
杨甫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而是默默地将u盘里那份视频放了出来。
这正是在杨家大门口的视频，很清楚的一段监控视频，视频中的两个少年吻得难分难舍，动情而动人。
“你在我们家装了监控？”杨皓尘有点不敢置信。
“这只是很普通的防盗监控而已，我当初也没有在意，可是，我也没想的到有一天，他会告诉我这么一个事实。”杨甫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他看着杨皓尘，眼中头一回是这般失望，“我竟然不知道我不在的那段时间，我的儿子竟然是已经明目张胆地敢带一个男人回家了！”
“不是的，不是的，”杨皓尘拼命摇头，“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和他……”
我和他，只是相爱而已，发乎情止于礼，只是像普通的恋爱一般而已。可是，两个人的关系从自己爸爸口中传出来，却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只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我也不想太为难你，年轻的时候，总有犯错的时候，是我的教育失败和疏忽。但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杨甫看着杨皓尘，“和他断了，听我的安排出国，我们一家人都在那儿。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啊，然后将一切都否定，将他与李晓铭发生的一切全部抹去……
“那不可能！”杨皓尘抬起头来，“不可能的！爸，晚了，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你有没有为我们杨家想过，有没有为我和你妈想过！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你告我我你做不到？你知道如果你妈知道了会有多么伤心吗？你知道如果这件事宣扬出去会对我们家有多大的影响吗！”杨甫的语气变得冷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还早来得及赶快抽身。儿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玩的过他？难道要真的等到他玩腻了把你甩了你才满意死心后悔？”
“他不是玩！”杨皓尘的声音突然大了些，“爸，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对我好，我们是认真的！”
“认真？两个男人之间认真？”杨甫突然笑了，“尘尘啊，我走的桥都比你走的路还多，你现在年轻，根本就不懂那些上层人的腐.败堕.落，可是，你想过没有，他玩得起，你玩不起，就算他愿意陪你玩，那么，整个李家会愿意他们家族的继承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玩什么真爱吗？如果你们是真的为了对方好，那就更应该早点断掉，对你和对他都好。”
“不对，不对…”杨皓尘摇头，然后突然质问起杨甫来，“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和他的事情，那为什么偏偏在现在才来说？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移民？为什么？我记得你告诉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念着自己的根，从来没有过移民的念头，可是为什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而且，就算是为了把我和他分开，也没必要全家移民吧？”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是这个时候呢？如果杨甫在那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查到了自己和李晓铭的关系，那就不应该还会继续由着自己和李晓铭一起，更不用说还表现得那么冷静让自己和李晓铭好好学习了。
这其中，肯定是有别的原因……而杨甫唯一让自己做的一件事就是——李家的房地产项目！
某种不好的猜测却是完全地在自己脑中涌出来，如果杨甫真的是早就发现了自己和李晓铭的事情，第一件事就肯定是让自己马上断掉和李晓铭的联系，而不是等到现在，如果有什么事比得过自己儿子的性向的话，那就是，关系着杨家利益的大事，甚至于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爸，你这次亏了多少？
杨皓尘依旧记得自己问杨甫的话，当时的他伸出了五个手指。
所以，那不是五千万——而是，五个亿！所以，杨甫才急切地需要李家的项目来缓冲，来拯救自己，拯救杨家的事业，才在看到杨皓尘与李晓铭的监控画面之后忍住一切……为的就是得到那份李家的项目，得到那笔巨资。如果记得没错，杨家与李家的那个项目，就在不久前彻底地签约。
而此刻，杨甫却选择了移民，根本不是要靠那一笔资金拯救杨家，也根本不够！所以，杨甫根本就完全没有想过要继续留在国内，而是，准备——携.款而逃！
想到这里，杨皓尘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比刚开始杨甫说出自己与李晓铭的关系还要不可置信：“爸，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杨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一根烟：“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那我也不瞒你，尘尘，你应该知道，现在，移民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否则，我们杨家将输的一败涂地，这对你好，对我们杨家更好。”
“可是！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杨皓尘觉得好笑，“爸，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但是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着等级，就应该知道李家的势力，就算我们移民逃到了国外你以为就相安无事吗？那是一大笔钱，这笔钱足以让您走到绝境，让我们家业彻底走上绝境！”
“可是！已经走到绝境了！”杨甫站了起来，眼中满是疲惫与血丝，“你根本不知道！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我们整个家就完了！你知道我们欠了多少吗？三个亿！三个亿！就算我们倾家荡产也还不上！你需要钱，你妈也需要钱，你爷爷奶奶在乡下也需要钱！就算我现在跑去楼上跳下来也无济于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个工程将帐给转移到李家头上，我们拿着钱出国，一切就好了，一切就好了……”
“爸！你是疯了吗！”杨皓尘被杨甫的话震惊得简直气急败坏，“我们这是骗钱！而且有法律责任！欠了钱我们可以还，但是我们要是真的走了，那才是真正的罪人！你以为李家会傻到为我们抗下这件事然后眼睁睁看着我们带着钱走吗？”
“那你说我怎么办！”杨甫抓了抓头发，向来冷静而精明的商人此刻却像是走投无路的野兽，他抓着自己年轻的儿子，眼中全是狰.狞，声音歇斯底里的，“你真的要我从楼上跳下去才甘心吗！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可是还是被人骗了！那我们就活该吗？我死了没关系，可是你妈怎么办？你让她现在就等死吗！你爷爷奶奶怎么办？让他们和我一起去死吗！你怎么办？让你还这么小就替我背负一辈子还不清的债务吗！你告诉我啊！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我们一家人全部一起去死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的……”杨皓尘拼命的摇头，手被抓得生疼可是却毫无所觉。
杨甫说的每一句话都沉重地压在他心头，年轻的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多意外和绝望，然后某一天就那么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自己身上，无法逃避而又清晰残酷，残酷到让此刻的他无法再想任何的其他，那些美好的愿望与憧憬，那些与某个人一起计划好的人生，突然就再也看不见，有的，只是来自于那原本洁白世界沉甸甸的一片黑暗。
墙上指针早已经是溜过了九点，那一个刚刚还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的时刻就那么毫无所觉的过去了。
房间里一片的寂静，只有杨皓尘的手机铃声不断响着……却没有人再去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