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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郁清像一只受惊的猫头鹰一样，把眼睛睁得大大地，跟在江律后面一路走向早风山的深处。尤一走在她后面半步的位置。
虚辰派内风景都很好，早风山更是其中翘楚。各色乐郁清知道和不知道的灵植盛开在路边，高大的树木高高耸立在道路两旁，整条小道都投上上斑驳的光影。
她时不时偷偷转过去对尤一做鬼脸，来缓解此时的紧张。
尤一一开始还会回应她一下，渐渐地就只会翻白眼了，后来干脆只用眼睛斜她。
几岁了……
乐郁清那时候往往会还以一个白眼：你居然不理我！然后再过一会儿，继续转过去。
江律只当没看见，边走边和他们介绍着：“师父执掌整个百草堂，从门派的灵谷、灵植种植、研究，到丹药炼制、研发都是百草堂的工作。他十分平易近人，你们无需太过紧张，但切记保持尊敬和礼节。”
江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人都点头应承。
“即使他做出了类似刁难你们的举动，也请相信他没有恶意。”
“……”
这哪儿叫平易近人啊？
还没等他们追问，江律就在一面气派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这里就是早风山的职务处，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这里找我。”
“哦哦，好的。”
乐郁清赶紧点头。
她正等待着江律推开大门，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气派的殿堂，将可能会成为她和尤一师父的人介绍给他们，却见江律脚步一转：“这边。”
“啊？哦、哦……”
乐郁清满头雾水地跟上。
他们绕过这个气派的院落，一直来到了一片鱼池旁。
清澈的池水中游动大小不一的各种鱼儿，光乐郁清认出的，就有：裂眼鱼、须鲫、半月鳗、雨鲷……
池水像是绿色的，偶尔又会变成蓝色、紫色，闪烁着波动的光纹，如同梦境世界的入口。
乐郁清看了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将视线投向了鱼池另一边的凉亭。
然后，她就无法再移开视线了。
凉亭建得颇为气派，不比盛醒山上那个小。它本来能盛放更多人，但此时那里唯一的一位休憩者的强大存在感却让凉亭丝毫不会显得空荡。
那是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如墨般的长发飘散下来，与纹着繁复花纹的长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随意地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一只脚放在地面上，另一只踩在长凳上。层层宽大的袖袍下露出一只白皙如玉、骨节修长的手，向斑斓的池水中撒着什么。黑发下英气的眉眼、俊美的相貌与微翘的唇，让这一幕如同画中的景象。
乐郁清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让自己打扰这幅美丽的画卷。要不是江律出声让她回过了神，搞不好她要被自己活活憋死。
“师父，人带到了。”
江律略微上前两步，躬身一礼。
画中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英俊地闪瞎眼的面孔。他潇洒地在长椅上转了个身，看上去很多层的衣袍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哦？快带过来。”
他微微眯了眼，嘴角又上扬了一点。
猫头鹰内心疯狂尖叫着，微微将视线偏到一边，僵硬地和尤一一起走了过去。
她在距离姬应寒有三四米的底下停住。寻思着应该打个招呼什么的，却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做……于是她采取了最谨慎的方案，无声地深深弯下腰行礼。
这在这个世界的标准这个礼节也许看来依然不够尊重，但已经是乐郁清能做到的极限了。她在两个世界加起来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跪过什么人，让她做出这个动作实在有些难度。
更何况，究竟会不会拜面前这个人为师，还不一定呢……
而一旁的尤一做的和她差不多，这让她微微松了口气：“姬长老好。”
他们二人身后的江律微微皱了皱眉，但姬应寒却没说什么，他笑眯眯道：“你们好呀。”
若是乐郁清此时能看到，就一定会发现他的表情和项盏想到什么坏点子的时候十分相似，而那种让人浑身一颤的感觉甚至是双子之弟的不知道多少倍的加强版。
他用毫无架子的话打了招呼，却没有说让他们起身。迫于某种乐郁清无法形容、却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她只好挺着腰盯着地面，保持姿势不变形。渐渐有汗珠从她的脸庞上滴下，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尤一，少年也和她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但感觉上更加镇定。
于是她开始观察起面前人衣料上的花纹。那是某种蔷薇科的花朵，以相对抽象的轮廓被描绘在上等的衣料上，在这个人身上却完全没有体现出它应有的低调效果。
虽然连对外貌不是特别在意的乐郁清，都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男人耀眼地炫目，像是从内到外地放出光芒。这身华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没有半点违和感，倒不如说是相得益彰……可为什么一个大男人穿一身花？
她在内心吐槽着，又赶紧阻止了自己。
不应该对别人的品味多嘴，只要不影响到别人，即使穿一身翔或是doge纹样的衣服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面前这人在门派中位高权重，还是尊敬一点、不乱开玩笑比较明智。她听说高级修士甚至能够阅读人的思想，若是被发现了，搞不好她要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又传来什么细碎的东西被扔进池水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姬应寒才像刚发现他们俩人的样子一样道：“嗯？怎么了，还不站起来？”
压迫感消失，乐郁清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看到姬应寒脸上并没有掩饰的恶作剧似的笑容。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拿不定这是不是一个下马威，但感觉有点火大却是真的。但比起惊讶感来说，那份愤怒就不值一提了。
这位将来也许会成为她师父的人与她的想象大有出入。姑且不论师父是个美男这种福利设定……尽管事前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位的事，但大家不知为何都会拔出一副微妙的表情语焉不详。她现在感觉自己知道一些原因了。
姬应寒用乌黑的眼睛打量着他们两个：“来这里的原因，两位想来已经很清楚了吧——鉴于二位在内门大比中的出色表现，本人有意收你们为弟子，意下如何？”
还能意下如何，那么多文件都交了……“我愿意。”
乐郁清严肃而紧张地点了一下头。
“这是在下的荣幸。”尤一说话依然文绉绉的。
“是吗，那就太好了。”姬应寒似乎颇为满意他们的答复，“毕竟好像也有挺多人对我有意见呢，真是令人伤心。”
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接话好，紧张地沉默。
“好，既然如此。”姬应寒伸出一根手指，“那就开始考试吧。”
“……？？？”
乐郁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副“Excuseme?”的表情，尤一看上去也有些意外。
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啊！
似乎是被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娱乐到了，姬应寒嘴角的幅度又加深了一些：“别紧张，只是一个小测试而已。毕竟咱们实际上是第一次见面……我得确认，你们有成为我的弟子的资格才行。”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乐郁清不自觉地僵住了腰，紧张而小心地咽了咽口水。
无需姬应寒指示，江律自觉地恭敬上前，掏出两枚折好的纸，分别递给乐郁清和尤一。
“这是试题。期限是明天落日之前，除此之外，我不会再给任何提示，也没有追加的规则。”姬应寒冲他们笑了笑，“期待你们的表现。”
说完，他就又侧过了身去，不再理会二人。他从手中的小碗中又抓了一把鱼饵撒进池水里。
大大小小的鱼儿们蜂拥而至，打得头破血流，池水剧烈地翻涌波动，一些水被溅上岸。虽然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看不清，但实际上有许多鱼身上都带着狰狞的白色伤痕。
“师父。”江律一如既往面如表情地开口，“恕徒儿直言。若您现在手里的赤腥粉放多了，将会有六成以上的鱼发狂至精疲力尽而死。您前两天才调来这些，并且花费了大量资金解决了他们共处的问题。”
乐郁清和尤一都一愣。
然而姬应寒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啊，我知道啊。”
“……原来如此。您开心就好。”
江律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而乐郁清和尤一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手足无措。
他们显然是担心自己也变成被喂赤腥粉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