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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第327章 :忽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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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长空十分惊讶,瞪了他半天,忽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握起拳头往他胸口捶了一下:“原来如此。侯爷知道吗?”

    夏皓钧被他捶得后退半步才稳住,立即毫不客气地还他一掌:“不管我是走是留,他都不会意外。倒是你,晃荡两年,觉得外面如何?”

    “一般般,不比侯府更自由。可既然府上不安宁,我倒真要慎重打算。嘿,居然又想到一块儿去了。”莫长空把帐本抛还给他,转身扬长而去,“叫林羽明日再来寻我。赶了几天的路,累得狠,容我喘口气。”

    大启171年春天,闲阁通过惯例的生死判决,选出新的五名精英,依然按年龄大小,分别授予编号,除二十四是女性,其余四位都是男性。结束后,十三特意绕到前院,仔细打量过这五位新人,目光最后定在二十四身上。她相貌平平,身上穿着男式的衣裳,几乎将女性的特点完全湮没,站在一群少年中间,完全看不出任何出奇的地方。

    闲阁的杀手们通常都很沉默,十七是惟一的例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嘀咕半天。二十四比其他人更为沉默,连眼神都沉寂到极致,没有半点情绪。这样的平静与十九也不同。十九平静是因为不懂,所以没有情绪;而她,更像是历经一切、大彻大悟之后回归本初。

    这次的精英挑选里,近四十人参加,最后只有五人活下来,她是其中之一。所以十三觉得她很不简单,如果能拉拢过来帮助自己,将平添不少把握。

    十三的想法很快得到证实:几天后,十一执行任务回来,小院里立刻热闹起来。因为事先没有得到提醒,新人们全部领教了十一的恶作剧:带有特殊功能的薰香,加过料的茶水,突然被虫子蛀空的桌椅,暗藏机关的摆件,被冠上阁主或者长老名义的传话和奇怪吩咐……四位年轻气盛的少年先后踹开十一的房门,又先后气急败坏地被丢出来。惟独二十四从头到尾没有露面,未踏出房间半步。最后十一嫌她无趣,破天荒地主动放弃恶作剧,竟然不再招惹她。

    十三想了想,给她送去两件姑娘的衣衫:“女儿家打扮起来更漂亮。”

    二十四默默看了他片刻,寂静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波动,她略一点头,收下衣衫,等于接受了十三的示好。十三知道信任是需要培养的,何况他盘算的是生死大事,当下也不多言,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十七远远看见,立即笑嘻嘻地凑过来:“哟,移情别恋了?”

    十三懒得辩解,不搭理他。

    十七顿感无趣,转移话题道:“听说阁主令十二回来,估计要有大动作。我猜跟京城的动静有关。”

    十三闻言脚步一顿:“京城又有什么动静?”

    十七惊讶地看着他:“莫长空被定国侯召回府里,你没听说?不会吧,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果然是移情别恋了?”

    “我当然知道。”十三不耐烦。十九就在侯府,他怎么可能忽略侯府的动静。十二不在京城,下次给她送药的时候,要想想别的方法,不能再假扮酒楼伙计。至于屈少杰那边,他最近的心思都在案子上,前几天有意无意地向十三打听闲阁,不知道是在怀疑十三的身份,还是打算从闲阁开始查案。

    十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回来前见过莫长空。”他没有卖关子的习惯,稍稍一顿就继续说下去,“三十年前,江北莫家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名门望族。莫长空的娘原本是个丫头,孩子一生下来就被送出去习武。后来莫家得罪官府里的人,被扣上勾结匪类的罪名,判满门抄斩。莫长空当时才十岁,不在莫家才逃过一劫。六年后他学艺有成,刚出江湖就遇到蓝烈倾,从此做了蓝烈倾的侍卫长。五年后,当初陷害莫家的人被蓝烈倾送到战场前线,极其怕死的人居然为国殉职。”

    “莫长空性子洒脱,看不惯朝堂里的明争暗斗,待蓝烈倾功成封侯,他便重回江湖过起浪荡日子。这次蓝烈倾召他回去,外界都在揣测他能呆多久。”

    十三怀疑地问:“你也觉得他呆不久?”依蓝烈倾的做派,很难相信他会重用呆不久的人,事情似乎另有内幕。

    十七耸耸肩:“我出任务的时候,碰到过官场里的人,大家都这么说。”说完就见十三皱起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知道他担心十九,当下有意转移话题:“哎,你觉得今年这批新人怎么样?”

    十三正猜测蓝烈倾召回莫长空的用意,随口敷衍他:“挺好。”

    “会比我们活得更久?”十七恢复一贯嘻笑的态度,成功拉回他的注意力。

    十三愣了愣:“什么意思?”

    十七掰着指头细算:“我们这批算是特例,五年前活下来九个,而且全部活到现在,居然也没缺胳膊断腿。你看我们前两批的人,至今只剩下五号和六号。今年这一批仍然只活下来五个人,也不知道能还能活多久。”十七神色认真,语气却轻松得仿佛在开玩笑:“我这人运气一向很好,大概会比他们活得更久。”

    十三没有顺着他的思路再想下去,反倒意外地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十七将后背倚在墙上,放松身子:“看着这些新人,突然想起五年前我们的事情。哎,我说过没有,当时我吓得直发抖。”

    三十多个孩子,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他身无长技,仗着速度快、运气好,居然躲到最后一天。九个人彼此僵持着,至到大火突然燃起。当时,十七最先躲到崖下,十三和十九跟来时,他心知不是他们的对手,抢先开口说让出位置,自己可以贴到崖边石墙上躲一躲,只求他们不要偷袭。十九向来没有心机,爽快地答应了。

    其余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十九点头,以为他们三个结盟,谨慎地互相观望,等别人先动手,自己好渔翁获利。十三望着迅速迫近大火,提出停战的建议,所有人绑在一起,排成一排贴墙躲到崖下。十九先躲进落脚点,持着衣带结成的绳索,为其他人提供借力。火势消退前,如果谁有异动,十九随时都可以动手,就地格杀。

    没有人有异议,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几人都不是特别好战的性子,何况他们也知道,十九向来没有心机,不会耍手段。于是绳索很快结好,十九持着中段,将绳索往腰间绕上一圈确保安全,十七和十三分别持两端,所有人同时贴着石壁爬到悬崖下,借着绳索和壁间突起的石块稳住身形,免得摔落崖下。

    直到黄昏时分火势才消退,十九率先爬回崖上,扯着绳索将头昏眼花的众人拉上来,每个人都累得精疲力竭,早没有互相厮杀的力气。事后没有人解释那场大火的起因,他们也默契地没有追问。答案早就显而易见,他们没有反抗的资格。

    三天的搏杀期结束,居然有九人活下来。面对阁主的阴霾脸色,十七胆战心惊地想,第一个死的大约会是自己。三天的时间,他焦虑地忙着隐蔽,没有直接动手杀过一个人。不会杀人如何当杀手?

    令他意外的是,阁主决定先处罚十三。杀手不允许有感情,也不允许私自搭伴。十三公然违抗命令,按例应当处死。鹰堂的长老绑了十三,正准备动手,沉静的十九骤然发难,夺了鹰堂长老的武器,以守护的姿态挡在十三身前。她柳眉倒竖,怒瞪双眼,脸上沾着半干的血迹,散乱的发丝贴在颊边,手里紧紧握着利刃,身上的血衣尚未换下,看似单薄的向躯体爆发出强韧锋锐的力量,薄暮中仿佛修罗临世,骇得所有人暗自心惊。

    阁主一番盘算:如果强行处死十三,不止会失去十九这把天生利器,还要白白折损数名好手,于是换上温和的表情安抚十九,不仅留下十三,还大方地赦免其余人。十七幸运地保住性命,对十三和十九也多出一分亲近。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段时间。十七敏锐地发现,他们这批人几乎都在不动声色地关照着十九。也许因为她年轻最小,也许因为她过于单纯、不会主动威胁任何人,也或许是因为她那场惊心动魄的反叛,阴错阳差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使他们间接到她的好处。总之以此为契机,他们这批人的关系,无形间被拉近许多,任务中的配合分外默契,五年后居然全部好好地活着。

    虽然他们表面上的关系,跟“融洽”二字完全不搭边,尤其十一,简直是全阁的公敌。

    十七望着数步开外的人,心思恍悠悠飞起来,神使鬼差地问道:“十三,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十三极其小心地观察过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别人,才谨慎地说道:“偶尔想过。你呢,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能离开这里,想要做什么?”

    十七懒洋洋地抄起手,带着几分向往:“自然是云游四海,做个真正的江湖人。哪里风景漂亮就哪去哪里,或者弃了武艺谋略,像个普通人一样,挤在人堆里看看热闹,呆腻了就换一处。哪天老得走不动了,就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定居。或许还会娶个性格温和的媳妇儿,陪着她过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日子,一起孝敬她的爹娘。”说着他便自嘲地笑了:“也就说说而已。像我们这样的人,哪能走得掉呢。”

    十三没有搭话。他借用屈少杰的人脉关系,悄悄办了两份普通百姓的户籍,眼下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让他和十九逃离闲阁。然后他们不再是让人谈之色变的精英杀手,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而在那之前,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定国侯府内,莫长空正式重任侍卫长,接手府内所有护卫事宜。南宫雪若留神提防数天,结果发现他只召集落霞苑的丫头侍卫们训过一次话,连人选都未曾调换,仍然是夏皓钧最初选派的那些人,之后几乎从未踏足落霞苑。反倒是青园的丫头侍卫,被他撤换掉数位。其中还有一名是雪姬贴身使唤的丫头。雪姬当然不依,很快把事情闹到蓝烈倾面前。

    莫长空振振有词:“因为她没有服侍好主子,惹得侯爷时时为青园的事分心,所以必须换掉。”

    南宫雪若十分疑惑,莫长空的意思,是讽刺雪姬争宠?调走她得力的丫头,算是个警告?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夏皓钧一句“不安分”的评价,莫长空才打定主意,将她身边最得力的人手换掉。

    蓝烈倾手执狼毫,专注地盯着刚落笔的画卷,对莫长空说道:“这种事无须来问本侯,你做主便罢。”

    南宫雪若乖巧地低着头替他磨墨,听到雪姬不依不饶的声音:“她是我院里的人,要处置也该由我亲自来。”

    莫长空冷笑:“大约还没有人同姑娘说起府上的规矩。但凡犯了错的,除了侯爷,这府里只有侍卫长才有权利责罚。以前是夏皓钧,他忙得很,没空理会,现今既然召了我回来,便是我全权负责。”

    雪姬一双美目顿时含了泪。她知道莫长空曾经跟过蓝烈倾许多年,主仆间的情分无法随意挑拨,便使了怀柔的策略,楚楚可怜地向蓝烈倾诉苦:“旁人也就罢了,惟独这丫头与我有缘,否则当初也不会买她进府。就算她做错事,寻个老成的教导一番,改了就好,旁的丫头使唤起来,未必有她这般合意。”

    原来这个丫头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人。

    蓝烈倾眉梢一跳,恍然记起是有这么回事。夏皓钧拖到现在才动手,想来也没有多大问题,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撩起眼皮吩咐莫长空:“嘱咐夏皓钧仔细点,寻几个机灵的送到青园。你亲自把关,不得怠慢。”然后转脸安抚雪姬:“莫侍卫和夏管家跟随本侯多年,自有一番计较,不会委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