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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断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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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驾来到琼林苑,下令不许侍卫驱赶野兽,皇上铁青着脸策马冲进围猎场,纵马在林间疾驰,马跑得几乎要飞起来,手中箭更快,嗖嗖嗖嗖,不是行猎消遣,倒象是上阵杀敌。

    午膳也不用,猎物堆成了小山夕阳西坠的时候,皇上依然没有回返的意思,众人担心皇上安危,铭恩更揪着心,跑过去劝谏,没听到一般,理都不理。

    直至傍晚,昏暗中一头麋鹿迎面奔来,皇上弯弓搭箭,御用的金桃牛角双曲弓拉满弦,弓弦震颤着嗡嗡作响,箭在弦上,眼看就要射出,却硬生生收了回来,因用力过猛,左手手臂扭伤,琼林苑中的屠杀方才作罢。

    也不用御医包扎,只手策马回宫,进入福宁殿解下猎装,手臂已经肿了起来,命铭恩拿过伤药胡乱抹了些,盘膝坐在几后发愣,麋鹿,是大昭国独有的物种,利箭待要脱手的时候,突然想到君婼,若射杀了这头麋鹿,君婼会伤心吧,是以收了回来。

    狠狠捶一下几案,随手抓一册书看到三更,睡下后辗转反侧,不到四更起来在殿中来回踱步,左手臂隐隐作痛,就算射杀麋鹿,她也不知,为何要冒险撤箭?

    又想到齐世晟,大昭遣使怎么偏偏是他?君婼提起过他多次,一口一个世晟叫得亲热,见到他丝毫不避嫌疑,由着他拭泪,与他执手相望,还说齐世晟是她在大昭国唯一的牵挂。

    皇上咬牙不已,踱步越来越急,心中小火苗一簇一簇冒起,越烧越旺,从小几上抄起茶壶喝几口凉茶,冷静下来升起懊恼,因为君婼,已数度失却冷静自持,非己风范,坐回几后合眼凝神,以后不要见她为好。

    君婼因见到世晟,对蚕儿的伤痛淡了些,亲手照顾存活的一箕蚕宝宝,用足了心思。

    夜里睡下觉得少些什么,天未亮醒了过来,心里有些发空,是不是梦到了什么?蹙眉细思,想不起来。

    坐起身看向昨夜皇上睡过的地方,似乎很久没见到皇上了,歪头想了想,不过一日,又想想,一日都不到,早间在紫宸殿外丹樨上看见了,虽然只是背影。

    呆愣了许久又躺回去,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中捶床,失眠的滋味这样痛苦,那皇上被噩梦纠缠,岂不是更痛苦吗?昨夜忘了问问,皇上如今睡得好不好。

    晨起精心装扮了抬脚向外,锦绣忙追出来问何处去,君婼咬一下唇:“昨日见到世晟,心中高兴,今日要去谢过皇上。”

    锦绣忙道:“公主,此时皇上未下早朝呢。”

    君婼脚步顿住,喂一会儿蚕宝宝,与牠们说几句话,到廊下逗弄一会儿画眉鸟,唤一声锦绣道:“我想到福宁殿等着。”

    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锦绣笑道:“只是向皇上致谢,不用如此着急,公主不如为皇上准备些小点,这样方见用心。”

    君婼蹙着眉,心神不宁的,做不出美味的点心,不如不做。对锦绣道:“也不只是致谢,还想问问皇上,近来睡得可安稳,昨夜忘了问了。”

    锦绣虽心思灵巧,于男女之事上也懵懂,心中有些迷惑,觉得君婼有些颠三倒四,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急切。

    君婼说着话已出了沉香阁,锦绣忙忙跟采月摘星招呼一声,带几个小宫女跟了出去。

    君婼进了福宁殿,侍奉皇上笔墨的小黄门正在收拾文房,君婼吸吸鼻子:“是三七活血膏的味道。”

    小黄门回禀道:“皇上昨日行猎,扭伤了手臂。”

    君婼忙问伤得可重,小黄门道:“有些红肿,听铭都知说,夜里睡得不安稳。”

    君婼心提了起来,出殿站在丹樨上张望,望了许久,就见皇上从御道上远远而来,拔脚要下丹陛阶相迎,看着皇上身后尾随的侍从顿住了脚步,那么多人看着,还是回殿中等候。

    转身回了殿中,又过许久,殿门外传来笃笃的脚步声,君婼的心随着那脚步,怦怦怦越跳越快。

    皇上迈步进殿,一眼瞧见君婼站立相侯,转身便要离去,就听君婼唤一声皇上,脚下顿住一回头,君婼脸色绯红,一双明眸水灵灵的,咬唇看着他。

    举步到御案后坐了,凝声问道:“有事吗?”

    声音十分淡漠,君婼愣了愣,皇上是不是朝堂上有不高兴的事?

    低了头避开他冰冷的眼:“皇上的手臂,要不要紧?”

    不想理她,可心头升起一丝欢快,她挂念着朕,冷着脸道:“不要紧。”

    君婼咬咬唇:“皇上昨夜,睡得不安稳?”

    在你身边最安稳,皇上心绪浮躁起来:“睡得不安稳,因为手臂伤了,手臂伤了,是因为你。”

    君婼唬一跳:“为何,为何是因为妾?”

    皇上咬牙:“行猎时有一头麋鹿,朕本欲射杀,想到了你,将满弓的箭撤了回来,才扭伤的……”

    说到麋鹿,愤恨中添几分委屈,君婼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掳起衣袖,半条手臂红肿发亮,小心翼翼捧着吹气,满怀关切问道:“皇上,疼不疼?”

    身侧幽香扑鼻,手臂上吐气如兰,疼痛变成麻痒,丝丝缕缕钻入心底,皇上心绪更加浮躁,狠狠瞪一眼君婼,猛得抽回手臂:“不疼,一点也不疼。”

    君婼笑道:“皇上,疼就说嘛,妾不是那些挑剔的大臣,跟妾用不着逞强。”

    “朕没有逞强,就是不疼。”皇上梗着脖子。

    “肿的发亮,怎么会不疼?这样,妾回沉香阁做好吃的送过来,如今天热,凉米璨,可好?”君婼笑着道,“米璨过了深井水,入口冰凉爽滑,咬起来劲道十足,再配以各式小菜与凉粥花汤。”

    皇上听得口舌生津,扭头不看君婼明媚生动的脸,生硬说道:“不爱吃,你做的饭菜,很难吃。”

    君婼有些不服气:“那之前……”

    皇上打断她的话,指一指御案上几厚摞奏章:“朕还忙着,无事退下吧。”

    君婼咬咬唇:“有事,妾昨日见到世晟十分高兴,特来谢过皇上。”

    世晟?十分高兴?特来谢过?皇上看着她挑了双眉,脸上更添淡漠,声音也更冰冷:“朕已下旨,将齐世晟赶回大昭,日后没有朕的旨意,两国间不许互派使节。”

    君婼本想着谢过皇上后,再请求见一见世晟,昨日时辰太短,有许多话没有说完,一听世晟走了,心中有些发急,竟然被赶了回去,还不许互派使节,瞪大双眼看着皇上,声音也大了些:“殷朝是要与大昭国断交吗?”

    皇上点头,脸上带几丝得意:“不错,朕说了算。”

    君婼气极:“妾是大昭国的公主,皇上不如与妾也断交。”

    “断交就断交。”皇上痛快作答。

    君婼哼了一声,也不请辞,转身出了殿门,奔下丹陛阶眼圈已是发红。锦绣忙问出了何事,君婼愤愤道:“还皇上呢,不讲道理的皇上。”

    锦绣忙忙伸手捂住她嘴,君婼将她手扒拉下来,气愤说道:“竟然将世晟赶走,竟然要跟大昭断交,跟我也要断交呢。怎么就得罪他了?前夜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翻了脸,哼,阴晴不定,是不是小时候…….”

    提到他小时候,心中一缩不说话了,呆愣一会儿摆手道:“不提了,锦绣,我们回去,午膳我来做,凉米璨,让铭都知也来。”

    午间铭恩心满意足一通饱餐后,哼着小曲回到福宁殿,屏声静气进去,看着几上饭菜一下未动,觑一眼皇上脸色,陪笑道:“今日公主高兴,亲自动手做了凉米璨,赐了小人两碗,那叫一个好吃……”

    皇上手中的书砸了过来,喝一声滚。

    铭恩抱头向外,险些与锦绣撞上,锦绣手中拎一个食盒,毕恭毕敬屈膝道:“公主惦记皇上,命奴婢送了午膳来。”

    皇上没听到一般,只专心看书,锦绣无措看向铭恩,铭恩轻轻点头,锦绣会意,将食盒打开来,瞬间香飘满室。

    锦绣一一拿出,大盘小蝶大碗小盅摆满了几案。

    锦绣拎着食盒走了,皇上从书后看一眼铭恩,不悦道:“滚出去。”

    铭恩在廊下侍立,一刻钟后听到皇上起身,进去一瞧,盘干碗净,皇上正在殿中踱步。

    躬身轻手轻脚收拾着,小心说道:“公主忙碌一个时辰,众人吃得欢快,可公主一口未用,似乎有什么心事,叹着气悄悄抹眼泪。”

    皇上停下脚步:“不是说,公主今日高兴吗?”

    铭恩忙道:“做美食前瞧着笑眯眯的,做好后又不高兴了,亲自动手为皇上装了食盒,一边装一边噘着嘴……”

    没听到皇上言语,只听到笃笃的脚步声,追出去就见皇上的身影在御道上越行越远,往沉香阁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