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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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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后赵香侬再回忆起十一月最后这一天都是不寒而栗,她不知道哪位有着清秀面孔自称随妈妈姓氏叫小野颜、也叫朱颜的女孩是用了什么样的极致演绎使得一向也擅长于伪装的她认可了那样的一套说法,并且带着一种爱屋及乌的心情毫不吝啬去赋予了那张潸然泪下的脸无限的同情。

    十一月最后一天,坐在赵香侬对面的女孩手搁在桌子上,她手里还拿着她发给她的百货礼券,她垂着眼帘,淡淡说开。

    “我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我妈妈有一半日本血统,我随着她的姓,我的日本名字叫做小野颜,妈妈出身不好,”她润了润唇瓣:“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样子。”

    抬起眼睛,她看着她说:“我想,这样的事例在你们的世界里应该是老生常谈吧?”

    的确是,赵香侬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安慰那位眼神落寞的女孩,也只能手盖住她的手,说:“小野很可爱,就像那种日式漫画中的甜美的东洋女孩。”

    “很快的你就会觉得我不可爱了。”她说。

    赵香侬很夸张的给了她一副不可能的表情。

    她笑了笑:“妈妈每个月从哥哥的家人哪里得到固定的钱,她每个月的前十天都会把我扔在家里然后一个人到赌场去,然后剩下的二十天里因为没有钱躲在家里,用小部分剩下的钱买酒,妈妈喝完酒之后就打我,她说因为我的关系正派的男人都无法接纳她,再然后妈妈酒醒之后就对我哭,她说小野你不能离开我妈妈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说小野妈妈只是因为寂寞才那样的,然后我就开始原谅她。”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年一年成长起来的,十五岁那年我们来到了美国,我以为换了环境妈妈会变好,可美国比日本更加的诱人,妈妈除了赌博酗酒还和各种各样的美国男人交往,她也变得越来越贪心,她已经不满足从哥哥家人那里每个月得到固定的金额了,她一再的狮子大开口,只要不过分妈妈的要求都会得到满足,我知道之所以妈妈得到宽容都是因为哥哥的关系,那个家就只有哥哥承认我,说到哥哥……”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眼睛亮晶晶的,她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赵香侬:“我觉得自己一生最为幸福的时光是在知道了我有那样一个哥哥。”

    用着近乎梦幻的声音女孩喃喃的说着:“就只有他接受我,安慰我,阿颜,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她再次垂下了眼帘,眼睫毛抖动着:“我很感激哥哥,我们瞒着我妈妈,哥哥的家人偶尔聚在一起。”

    说完这些之后,她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慌慌张张的抓住了赵香侬的手:“你会不会因为这样而讨厌我,哥哥的爷爷已经老早就说明了我没有继承财产的权利,即使有,我也会自动放弃的,因为我太喜欢我的哥哥了,我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破坏我和他的关系。”

    那刻那个叫做小野颜的女孩看在赵香侬的眼里是可悲且可怜的,很像某一个阶段的她拽住那份少得可怜的爱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生怕一个疏忽就丢了。

    “当然不。”赵香侬温柔的和她笑,并且为了让她安心手还去触摸她的头发以此来表达亲昵。

    她笑逐颜开,就像是很多在明媚的年纪里藏不住心事的女孩一样。

    “谢谢。”她和她表达感谢,并且小心翼翼的哀求她:“嫂嫂,这次我是离家出走的,请你不要把见到我的事情告诉我哥哥。”

    赵香侬点头,她问她:“小野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她没有回答,她说她得回到她住的地方去了,她指着桌子上的点心问她能不能把它们带走。

    赵香侬被她的那个要求给弄得有些纳闷,点头,她的手从她面前横过去拿那些糕点,她那件外套的袖口很大,然后……

    “小野,这是怎么一回事。”赵香侬一把抓住她的手,分明在她看到那只横过来的手手上有几道伤疤,而且一看就是……

    被抓住手的人神情慌张的模样更是让她觉得可疑,不由分说的赵香侬撩开了她的衣袖,之后,赵香侬倒吸了一口气,那般瘦小的手却有着新的旧的伤痕数十道,这样伤痕和小野颜那张清新甜美的脸联系在一起之后达到了触目惊心的效果。

    小野颜的手上有七道伤口其中有五道是旧的,两道是新添的疤痕,赵香侬细细观察了那些伤疤,因为赵香侬接触过不少的问题儿童,那些伤口她百分之八十可以确定是属于自残性质。

    “是你自己弄的?”赵香侬试探性的问,她还是不大愿意把自残这样的字眼和小野颜联系在一起。

    “不是。”她回答的声音是坚定的,只是她的目光却在回避着她。

    赵香侬放柔和声音:“小野,之前的那些旧伤口我不会问,因为我想你一定是把那个难关熬过去了,可新的伤口我必须知道。”

    那两道新添上的伤口如果根据赵香侬观察也就是在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小野颜在看着她,那些目光带着防备还有观察意味。

    “从你来到百货公司要礼券到刚刚要拿走那些糕点我猜你离家出走时带在身边的钱一定是所剩不多了,离家出走并不是长久的办法,小野,让我帮你。”

    几分钟之后她泪如雨下,她和赵香侬哭诉她妈妈让她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一个月前,小野颜的妈妈在她新男友的鼓动下威胁宋家给她大笔的钱不然她就要把宋家对她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宋老爷子并没有受到威胁反而嘲笑她妈妈笨得像头猪,这让小野颜的妈妈恼羞成怒她决定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她手落在新添上的两道疤痕上:“然后就有了这个了,妈妈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之后,鉴于以前她也有过类似的举动她妈妈在她新男友的建议下打算把她送到精神观察科,然后她就离家出走了。

    “我没有病,我只是需要一些渠道发泄一下自己。而现在,我只是想躲在一个不被人打扰的世界安静一段时间。”就这样她用泪流满面的脸看着赵香侬。

    她离开了她的座位坐在赵香侬身边,很安静的模样,只是泪水不断的从她的眼眶跌落在她的手背上。

    狡猾的敌人有备而来,三分的无邪七分的楚楚可怜就让赵香侬傻傻的去握住她的手:“小野,我来帮你。”

    她的话让她的目光充满了防备,状若惊弓之鸟。

    芝加哥的冬季极冷,密西西河上涌动的湿气总是让这座城市的风里带着霜,她把那个有着小虎牙笑起来很甜美的女孩拥进怀里。

    赵香侬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她觉得去拥抱小野颜的时候她心软得一塌糊涂,后来再回想这一个时刻她明白了,因为面前的那个女孩有一位姐姐叫朱润,就是那种冥冥间的牵扯使得她在潜意识里藏着一缕私心,类似弥补。

    而朱颜显然躲在暗处窥视她已久。

    她和她说,小野,你相信我吗?

    女孩和她说,我想相信你。

    赵香侬把小野颜带到了赵延霆给她买的在密西西河附近的房子,她把房子还有她的车还有卡交到小野颜手上,她用轻松的语气和她说:“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保证这个冬天你都可以享受到热乎乎的可可和炉火。”

    一扫不久前的阴霾小野颜的眼底眉梢一派晴空万里,看在谁的眼里都是那种把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

    临走时她还给她灌蜜糖:“我知道我哥哥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了。”

    “为什么?”赵香侬问她。

    “因为……”她歪着头,想了想:“你看在我眼里都这么可爱了,更何况是我哥哥。”

    从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听到这样的话让赵香侬有点哭笑不得。

    临离开时小野颜还是追了出来,她就那样扯住她的手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了?”赵香侬问。

    在赵香侬一再追问下她这次支支吾吾的问出:“我可以相信你吗?”

    赵香侬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确定你不会把见到我的事情告诉我哥哥?我妈妈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我没有脸见他,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嫂嫂。”她紧紧的拽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哀求:“我求你先不要告诉他,我答应你等我自己想清楚了我自己去找他。”

    赵香侬点头,可好像她还不相信她似的,于是赵香侬举手做发誓状,她这才满意的放开她的手。

    同时小野颜还要求:“嫂嫂,我能不能常常见到你,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来陪陪我。”

    “好!”赵香侬一口答应。

    同一天在法国,宋玉泽接到了来自堪培拉的一通电话,这是朱颜的医生第二次打到他手机的电话,一个礼拜前宋玉泽就接到朱颜的医生的电话,电话大致上说自从看到他宣布已婚的那时起朱颜就把自己关在她房间里除了她妈妈之外拒绝见任何一个人。宋玉泽打电话给宋学汝,宋学汝由于最近忙于收购澳洲最大的铁矿无暇理会,之后宋玉泽给朱颜的妈妈打电话,可得到的回应是朱颜不想接她的电话,从通电话的背景中宋玉泽还不时听到朱颜的声音,一会大一会小的,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说话内容:他是个骗子,妈妈你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接他电话,妈妈你让他把护照还给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完医生说朱颜这个礼拜依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之后宋玉泽沉默着,在沉默中他听到电话彼端朱颜的医生提出类似于几套强行介入治疗的方案。

    想了想宋玉泽给出手否定。

    一些昔日的爱恨情仇到了此刻已然变成了酸甜苦辣,当甜蜜的成分变得越多宋玉泽对于朱润就越为的愧疚,那些愧疚到了此时此刻被嫁接到了朱颜的身上,让他开始束手束脚的,明明知道不能放任朱颜这样下去,可还是下不了手。

    挂断电话之后宋玉泽给朱颜妈妈打电话,他知道最近这些天都是朱颜妈妈在处理着朱颜的事情,宋玉泽见过朱颜的妈妈几次,那是一位很典型的善良母亲。

    朱颜妈妈在电话中告诉宋玉泽朱颜最近几天的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和他说一些朱颜的状况之后她说:“我试着让她接你的电话。”

    透过听筒,宋玉泽可以听到两母女简单的对话,依稀朱颜的声音是从被窝里透露出来的,这次换上的是另外的话,让他滚,我不要听到他假惺惺的话,他的声音让我觉得恶心。

    几句连续的叫喊声中电话被拍在地上。

    再次连接上电话时那位母亲声音疲惫:“宋先生,现在我以一位母亲的身份请求宋先生这一阶段不要再打电话来,也不要让那些医生来折磨阿颜了,因为我的关系已经让她受了很多的苦楚了。”

    顿了顿,那边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还有,虽然有点晚,但是还是想和宋先生说一声新婚快乐。”

    说完之后电话被挂掉。

    宋玉泽黯然的把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还看不明白这一章后面的那段时有友情剧透:之前不是说朱颜离开澳洲的时候留下录音了吗,朱颜利用了宋玉泽对朱润的愧疚和妈妈配合用那些录音是为了制造她人还在澳洲的假象。这是朱颜计划中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