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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五话.实验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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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风云突变

    房三爷更是个撑得住场面的,方才还懒洋洋的,这回彻底不用再装,好像也早料到陈总来这一手。

    十几年的老冤家?

    房三儿薄薄的眼皮下目光清俊,映出一片水色天光冲刷过滤后淡淡的岁月痕迹。很多事情早就淡忘了。更何况现在身边已经翻篇儿,人不一样,心情都不一样。

    陈总屁股离鞍还没走出两步,房三儿撸了袖管露出包扎白布的结实小臂,突然拖长音吼了一句:“还有你,你他娘的给我站住。

    “话没说完,你还想走?

    “老子准你跪安了?”

    陈焕:“……”

    松懈下去的几支枪口蓦地转向这边。

    房三儿不怕枪管,眼睑一层墨线浓郁发光,扫过陈焕:“你知道多少我的事?”

    “……我怎么不能知道?”陈焕反问。其实他并没知道多少。

    “既然你说出来,我也憋十几年了,今天就问个明白。”房千岁眼眶略微发红,多年怨怒其实早已淡漠,从眼底丝丝脉脉的血色中洇出一些,好像又想起这事了:“好,十多年前那次,城里有人悄没声地就下了几道通缉令,前后派出好几拨几百人全城各地儿围捕,想要抓我……那时候逼我走投无路无处安身有家难回,是你们俩哪个干的?”

    房三儿噗得吐出没嚼净的糖,眉梢眼角仍是往日的洒脱神情:“嗳,您两位,究竟是你,还是他啊?……”

    “姓陈的,当初下命令找我麻烦的人,是你吧。”

    陈焕厉声道:“我没干,与我无关。”

    房三儿眼光瞟向楚总:“那是你啊?”

    楚总更是十分干脆:“不是。”

    房三儿接话音就问楚总:“那时501的前身科工所是你的部下,这你不否认吧。不是你是谁?”

    楚晗站起身脸色略微发白,喉头滑动。

    他忽然就想起几天之前的故事。他曾经在大翔凤胡同私房菜馆门前逮住房家老头子。当时房老爷子云山雾罩地跟他说了许多话,提到十多年前小千岁遭逢大劫,被人四处驱赶走投无路蹿上高原逃到青海去了,在青海湖里熬了整整一年。北京距青海万里之遥,长途跋涉又历经酷暑严冬,即便现在让楚晗自己开辆车自驾游开过去,一路上也够辛苦,可想而知当时情形。堂堂小千岁混得也够潦倒憋屈,那时孤身流落大西北没人陪伴……楚晗这心就揪了,又心疼小房子,这笔账要记得大了。

    房易之那时口口声声拦着他,让他回家去问亲爹老子。楚晗当时没听懂,以为这老头子说疯话。

    现在大悟,房老爷子完全一片善意,就是怕他人蠢吃亏啊。

    眼前几位好像都知道怎么回事,就瞒他一个,欺负他当时还是毛头小孩,什么都不知道。也难怪房三儿一直对他若即若离,神出鬼没,不信任他。有这样十年恩怨,你让人家凭什么信任你一家子的?……

    整个大厅空气烧灼,气息凝滞,几伙人都露出锋芒。

    陈焕嘴唇蠕动,动作隐蔽地后退寻找退路。

    楚总伸掌对儿子做个手势,眼神会说话:别听姓陈的挑事,你爸一不会骗你,二不会害你。

    房三儿一步上前,移身挡住某人出路,冷笑道:“敢做还不敢当了?……你们俩敢当的给老子自己跪了爬过来,别等我去提你啊。”

    许多条枪迅速对准这人。

    楚晗这时一步就拦上来,毫不犹豫把人拽至身后,自己挡住枪口。他既怕有人伤害小房子,又怕这人会对他爸动手。他攥住房三儿手腕恳求般低声说了一句:“你也别冲动,有话回去再说,成吗。”

    其实,房千岁自始至终说话都是笑着的,是这人一贯潇洒无畏也无惧的神情态度。他没有凶恶白脸咬牙切齿,分明就是嘲弄的口吻,仿佛很享受围观陈焕与楚珣对峙时的急迫尴尬,纯为了出一口气。

    他会让陈焕如此明目昭彰的挑拨离间得逞吗?

    他会在这种情势下对楚总不利,然后俩人红脸撸袖子对掐?

    当着楚晗的面儿,他怎么可能真的对楚珣动手。他断然不会。以前有再大委屈,为了楚小少爷这恶气也忍了,老子怕过谁?

    房千岁伸胳膊把楚晗一带,手臂一箍就把人箍自己怀里,摆了个“哥俩很铁”的姿态,扬起下巴一笑。

    楚晗被姓房的恨不得掰着他脸扭过去,被迫显示亲密。房三儿这算是在对他爸示好,还是示威呢!

    楚珣看着他们那样,远远地口型低声对儿子说了句:“宝贝,没大事,别担心。”

    ……

    这一句才像点了炮仗。

    这句比陈总刚才拱火那一句更有效率!

    房三儿突然低头盯着贴自己肩窝上的楚晗,愣了一下,回味咀嚼片刻:“哦,原来是这位啊……我刚才就听出来了,就是这么个‘宝贝儿’?呵呵。”

    楚晗没头没脑地就暴露了,顿时特窘:“……也不是,没有。”

    房三儿噗地笑出声,嘴角随即就被自己的尖牙利齿啃破了,脑门上涌出一片桀骜不驯冥顽不化的黑云。

    “娘的……”

    小千岁低声骂了一句,原本是要看别人笑话,感觉自己变笑话了。一股酸气反胃,这叫一个不爽。

    事态就在这时突然急转直下,风云突变。

    房三爷一开始说“拖三十分钟”,转眼这半个小时已经过去,大伙扯着扯着,都跑题跑到陈年往事旧怨上,早忘了实验室里还躺着一位。大厅里更加热,空气间的微粒好像在疯狂剧烈地摩擦,热得不太正常了。

    房三儿突然回头,看向实验室方向,轻声道:“他可能醒了。”

    楚晗:“……什么?!”

    房三儿眼底爆出欣然的诡笑,反手攥住楚晗手腕,把人往门口方向猛地一推,吼着,“楚晗你快躲开”!!

    他两人是站在所谓的“停尸房”这间大厅最靠里处,相对靠近澹台敬亭躺的实验室。其余众人都更靠近出口大门。楚晗被小千岁一把推得,都没明白怎么回事,踉跄着直接飞出去了。他被甩在半空就听一股强烈的暴虐的气浪“轰”一声在他周身爆炸,把他整个人掀翻起来,狠狠拍向高耸至天花板的铁皮柜子!

    整个大厅大乱,完全没有防范,枪都脱手了。

    所有人有一刹那全部丧失了五感和行动力,耳膜诡谲地呜咽,听不见东西,被空气中咆哮的热浪击飞在地。陈焕撞到墙上,顿时另一只眼眶也磕紫了。楚总方才靠的那张桌子四腿分崩离析,飞得不知去向。楚珣也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掀翻,抱头倒地一个滚儿。地上滚的全是人,屋里所有东西都被移位或者震翻!

    靠墙的一排柜子迅速倾斜。楚晗控制不住自己拍向铁皮柜门的瞬间被一条胳膊搂住,生拖硬拽地捞回来。

    一个宽阔的胸膛把他裹住在地上翻滚,一面墙的铁柜子这时砸下来了。然后是墙。实验室与外面相隔的那面墙崩塌,像是从实验室内部受到强烈撞击之后,整个儿崩溃倒塌。土石纷飞,尘屑漫天。

    楚晗被压在最下面,与身上摞着的人脸对脸。他满脸土屑和血沫,几乎看不见,但凭触觉也知道压他身上的人是谁。小千岁一手抱着他撑在地上,用身躯为他撑出一个空间,另只手臂横甩打飞砸过来的不明物体,再一掌撑住向他们轰然砸下的那一扇柜子!

    凌厉的五指深深陷入金属焊接的柜板,直接拍出一个掌印。

    房三儿粗声喘着,眼仁漆黑如墨,然后从身后哪处淌下一溜血水。

    血沿着耳朵根蜿蜒而下,挂下来一道血线,带着腥气,滴到楚晗的喉结胸口上……

    楚晗后来回想当时情形,在场所与人,都没料到接下去发生的事,除了早已了然于胸的房千岁。

    他当时五脏六腑烧灼剧痛,皮肤也灼得疼,耳朵喉咙都有轻微出血。要不是房三儿拼命护着他周身,他肯定已经全身不成人形。那感觉特吓人,不知道的以为501基地发生核/爆了。

    “爸!……爸爸!!!!!!!!”

    他扯着头喊人,从漫天尘土中认出不远处蒙了一脸土的楚珣。

    陈焕以及那些持枪的队员,大部分在地上□□着蠕动身体。好多人衣服下露出灼伤的皮肉。

    “谁?!……出来!!!”楚总俊面上沾了血沫尘烟,以极慢的动作躬身起来,双眼牢牢盯着实验室里面,眼眶都要裂出血,那一刹那也是万分吃惊。千算万算,连楚珣都没算到,有人早不醒晚不醒,竟然这时候醒了?

    土崩石裂的墙体后面,一轮很俊的红光掠过,几乎是从烈火硝烟之中跃出那个身形高大容颜俊美的男子!

    这男的赤着身,近乎狷狂地伸展开肩膀,亮出腹间漂亮发达的肌肉,披头散发,大声的狂浪的笑,笑得简直颠倒众生忘乎所以了。

    把所有人都笑得半晌爬不起来。

    这个人是澹台敬亭的脸,澹台敬亭的身躯,澹台敬亭的一头瀑布黑发。楚晗吃惊地看着,美男猛地一转脖子,脖颈间骨骼咔咔作响,舒服地再一抖肩膀,似乎非常满意大梦初醒的状态,正处于极其亢奋的生理状态,因此乐得毫无风度。

    这家伙然后就得意洋洋地开始四下寻觅“猎物”,盯着满地打滚哀嚎的众生。

    “老子还就出来了——你能把窝怎么样咧哈哈哈……”来人挑衅地回应楚总。

    楚珣警惕地躬下身,一掌前据,明白今日遇到强劲对手。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恶劣又*的浪笑,美男抖一抖胯/间雄物,顺手抄起一堆衣物,潇洒地抖开披在身上,宽大的朝服总算挡住蛛网般的尴尬红痕。澹台公子一扭腰身,黑发在身后无所顾忌地扬起,眼光睨到被气浪掀翻倒地抱着楚晗的某个人,咧嘴一乐。

    “唉哊~~~老子一时抹油收住,伸个懒腰伸大了,抡坏咧屋里几件东西!

    “得罪了呦,抹要怪哦,嘲风。”

    ……

    “这个人不对。”楚晗猛然回头看向房千岁,突然明白:“你……”

    他不笨不傻已经看出澹台敬亭有异样。

    此人面目英俊但神情放/浪形/骸,不笑还能凑合算个美男子,可惜一笑就脱形儿,暴露一副桃花大嘴。以楚晗的审美眼光,这人简直丑翻了,不忍看。而且这厮竟然冒出一口宝鸡话,像极了他见过的神刀张文喜的乡村土豪口音。原来那位澹台少侠祖籍陕西人?

    房三儿小心地把楚晗从地上捞起来靠在一边。

    楚晗两腿震得抽了麻筋儿了,一时行动不便,但没受伤。

    房三儿对衣衫不整的澹台公子呵斥了一句:“伸个懒腰,用得着拆墙拆房子?……多少年惯出来的臭毛病。”

    大美男被斥,不满地回骂:“这破房子,拆了可惜是怎么滴咧?他奶奶滴,憋屈死老子嘞!老子这下面两颗卵上缠的一堆电线,是哪个小王八干的?!”

    “不缠你蛋弄不醒你,自己麻利儿滚过来。”房三爷语带轻蔑,有种居高临下气势。

    “哼,小王八……”澹台敬亭重重哼出一声气声,带鼻音的,撒娇似的。这家伙随即一把扯掉啷啷当当挂在自己jb蛋上那一坨,乱七八糟的电线金属片之类,还从后菊花里拨弄出尴尬的一根东西,统统掷飞出去,怒气冲冲瞪着房千岁。

    房三儿骄傲地回瞪,眼神仿佛是说:谁是王八?你丫睁开鱼眼仔细瞧瞧老子多么帅,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帅,你上辈子才是王八。

    ……

    楚晗与他爸楚珣心有灵犀,异口同声轻声道:“房千岁,是你干的……”

    房三儿蔑视一眼仍趴在地上毫无反抗能力的陈总,多年余怨未消,还留着一丝邪火。但是,这人望向楚少爷的眼神却没丝毫怨念,完全是另一种缱绻纠缠的视线,想要确认楚晗没有受到无妄之灾。

    小千岁是性情中人,恩怨分明,绝不错怨任何一人,也不错放过谁。

    楚晗一手仍牢牢攥着对方腕子。就为房千岁刚才在他面前搏命那一挡,流下的一道血线,他不愿意松开对方的手。他心里却已经悲凉地回想那天在他家里,房三儿估计也是这样悠闲站在他们爷俩身后不远处,冷眼瞧着他们一场忙活,背后早有运筹帷幄。这家伙只是平时随性不羁,不显山露水。

    玉泉山老龙座下的小千岁,每一回永远都令他始料不及,棋慢一招。

    这一场黄雀在后的好戏,真正的后招一直握在房三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