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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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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地宫

    这天入夜,长安街上车辆仍然穿梭不息,灯花映红天际,京城的夜炫目如昼。

    按照计划,楚晗与沈承鹤二人穿一身野外作业的迷彩行装,帽檐墨镜遮脸,准备探访大翔凤胡同底下的地宫。

    恭王府晚间闭门谢客。不时有三五成群的食客从银锭桥方向走来,手里吃着一盒三元奶酪或者拎几串章鱼小丸子,穿过鸦儿胡同,往德外大街方向走出去。夜晚还有人力三轮车在揽客拉客,车头亮一串彩灯,清脆的铃声掠过,车夫扬声喊,“两位爷,坐车吗!”最近两年特流行复古,三轮车都故意捯饬成民国黄包车式样,遮阳棚上贴着老式美女的广告招贴画。

    沈公子前后寻么着,拉下大墨镜,问:“咱俩用得着穿这么神秘吗?老子趟道儿从来都光明正大啊。”

    楚晗道:“是光明正大,跟刘雪城打过报告的,没有瞒着谁。后海这地方人来人往,熟人太多,不想弄出动静被大妈大爷们围观。”

    沈公子又问:“你那个朋友呢?”

    楚晗下意识掏兜看手机,随即就想到姓房的根本不用这些东西。那小子身上没有电子联络装备,在社交平台上游戏里也没有id号码什么的,就相当一个游离于现世之外的边缘人物;或者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人物。

    楚晗对沈公子说,“我跟姓房的约好了,这人一会儿就过来。”

    走过银锭桥时,楚晗瞧见那条胡同路边也有一口老旧的井,井口有花纹雕饰,周围砌着汉白玉石栏。楚晗顺手从背包里抽出一根伸缩棍,走过去敲那个井口。先敲三下,停顿片刻,又敲三下,全然不顾路过的大妈大爷的侧目。

    沈公子更纳闷儿了:“你干嘛呢?”

    楚晗含糊着:“……我试试防身武器。”

    他二人坐在胡同深拐弯处,一个门槛上,等着。小时候出来玩儿就经常这么坐。

    沈公子掏出烟抽起来。

    楚晗低声嫌弃了一句:“悠着点儿坐,你屁股越长越大,门槛禁不住你。”

    “老子岁数还长了呢。”沈公子讲话毫无羞耻:“我的菊花也让你给泡咧吧了,不够紧致了,屁股能不肥吗!嗳,要不然你帮我瞅瞅?”

    沈承鹤毫不客气往这边挪了几寸,宽阔的腰身就跟楚晗贴上了,故意蹭一蹭。楚晗身上是温暖的,让身旁人接触起来感到一股特别的暖意。

    “别乱蹭。”楚晗嘲笑道:“你那儿都泡发了吧?泡成菊花茶了。”

    “呵呵。”沈公子毫不示弱:“老子泡三壶菊花茶的功夫都有了!嗳我说,你朋友可不太给面子啊?今儿晚上这是不来了吧?”

    楚晗:“……”

    楚晗眼里倏然闪过一道失望的黯色,但是没让沈承鹤瞅见。某个人明显是失约了。

    他站起身,干脆道:“不用等了,咱俩进去。”

    楚晗嘴上不爱说,总憋着,心里其实很认真的一个人,每一条梳理得清楚着呢——房三爷这好像是第几次不守信了?去大理那次他是毫不知情的情势下被涮了,回来他都没有跟对方计较,男人嘛,心里默不唧儿的就原谅了。潜意识里他总感觉对方在隐瞒他一些事,但是呢,如果一个人就是不想对你说实话,也不能怨那个人,只能怪你自己没有能够让对方那样信任你,怪你自己没本事。这么一想,楚晗心里挺沮丧。

    他们原本约好这个时间地点。他满以为房三儿看他的情分一定会来。看来还是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面子很大。

    之前那次饭局,楚晗晚上送程小橙回家,去北四环外罗老板在紫玉山庄的别墅。送到门口,楚晗没有进去,还像往常一样站门外跟小橙闲扯。程小橙原本是说,你跟鹤鹤要去那个什么地宫,怎么能不带上我,咱们仨一起啊!程小橙副业跟几个朋友搞了一个户外探险科考公司,全国各地名山大川跑过很多地方了,特别利索彪悍一个姑娘。

    楚晗垂头摸着鼻子:“哦……内什么……算啦你就别去了。”

    程小橙特纳闷:“为什么不带我啊!你现在出去玩儿还避着我了?!”

    楚晗还笑着掩饰:“没有啊,我避着你干什么?”

    客厅传出某人富有烟火气息的粗糙大嗓:“呦谁来了!要是没吃饭呢进来吃!”

    楚晗忙喊:“三大爷我们吃过了!”

    罗老板在屋里喊:“进来坐!……你们俩躲门口说什么悄悄话?”

    程小橙搂着楚晗脖子,喊:“我跟我晗晗说悄悄话,战战爸您好意思听吗,您能自觉着回避吗?”

    罗老板大着嗓门嘲笑:“成成,你俩继续悄悄话……老子眼皮底下还黏糊着,多大了你们俩!”

    “多大了你们俩”,是说楚晗和小橙这俩顽皮孩子从小就习惯打情骂俏。其实家里人都清楚,是闹着玩儿的,楚晗正经起来会称呼小橙“表姐”,表姐弟之间关系很纯洁。但是不正经的时候,对外面不知情的人,有时就喊“女朋友”了。结果他的合伙人那些同事,圈里酒肉朋友,误以为楚总有个交往多年的女友。

    楚晗婉拒了小橙热情洋溢的提议,三言两语笑嘻嘻地把他表姐给忽悠走了。他没想到房三儿竟然失约,没有来。

    但他从来不是多嘴和婆婆妈妈的人,从来不会纠缠谁,自尊心也挺强的。不来就不来,他也不会去揪着谁刨根问底,惹别人反感他。

    如果他在意在乎的人瞧不上他,他绝不纠缠,一定选择默默走开。这一点他特别佩服他罗三大爷,也佩服沈承鹤这种大贱人,怎么就拉得下那张老脸对着一个人撒泼打滚死缠烂打没完没了的。楚晗自己绝做不出来,他就只是表面开朗,骨子里特敏感,特害羞。

    ……

    楚晗与沈公子两人装备齐整,各人身后都背一个大旅行包。楚晗当然没有带沈承鹤试图去钻3号院的“大墙缝”,那个院落全部封闭了。他们趟了另一条道,从考古队员开辟出的旁门通道进入遗址。入口隐蔽,很窄,然后是一段漫长陡峭的石阶楼梯。楚晗身形比较瘦,动作灵活,大步走得很快。沈公子长得高壮,时不时在中途卡一下子,脑顶或者肩膀撞到哪处,一路低声嘟囔,“那时候的人都忒矬了吧,挖地道不知道挖宽敞厚道一些吗。”

    地底下如同迷宫,七拐八弯,沈公子走过几条岔路就彻底晕菜,每条路还都长一模一样。

    楚晗走这种路,就像他每天上下班走在北京那几条最熟悉的大街上,不用怎么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这种所谓迷宫,就是古人惯用的伏羲八卦位障眼法。迷宫整体俯看下去是一个八卦形状,每个卦象位上都有正确通路与干扰路径,即“生门”和“死门”。凭他的记忆,他毫不费力往地宫中心走去。正确线路以及每一处路口标志都机械性印在他脑子里,除非那些路自己莫名改道,他绝不会弄错方位。

    他们绕过一切遮挡进入地宫中心区域,沈大少爷见过不少世面的也看呆了。

    探照灯光圈打过去,整个大厅宽阔而空旷,不知情的人完全想象不到,赫赫有名的恭王府地下联结着这样一处隐秘去处。两人小心翼翼走下阶梯,注视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的前朝遗迹,探照灯甚至照不到大厅尽头另一堵墙,眼前十五米开外就是浓雾般的一片漆黑。

    沈公子眼皮跳了几下,低声道:“宝贝儿,你可没告儿我这地方是这感觉……我/操,咱俩为什么没有拣个大白天的来?!”

    楚晗面色如常:“进到这么深的地方,白天和晚上有区别?”

    “呵,你当哥哥我胆儿怂吧。”沈公子愤愤地跟在发小身后。楚晗其实知道,沈承鹤这家伙身手不差的,腰里挂几把很硬实的家伙,居家出门打架必备,关键时刻能以一敌三,绝对不怂。沈公子只是冒冒然瞅见一地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感觉一身的本事没地方使,能量无处发泄,又不是干考古和法医的。

    说实话,地宫里并没有什么可怕,没有肮脏东西,也没有粽子血尸什么的。因为之前有专家勘察过现场,那些残骨遗骸已被移走,只在地面上用特殊粉笔描绘出遗骸形状和所处位置。因此地上就只能看到许多的人形标记,大大小小呈现不同姿势。按他们的习惯,用浅蓝色粉笔标画出的是男人,浅粉色粉笔画的是女子,浅绿的是儿童,还有黄色标识代表家畜兽类。除此之外,就是遍布散落地上铺满整个空间的各种类似随葬品的器物。

    沈公子蹲下身欣赏那些“粉笔画”,煞有介事道:“看起来像一处葬地啊。这些人都怎么挂掉的?

    “是他杀?被害?

    “还是皇帝老子下狱?坑杀?”

    楚晗否定对方:“这地方根本不像一处埋葬地。”

    他示意给对方,通常意义上挖掘到的墓葬,都有严格制式,古人最讲究礼制。大墓墓顶有几层石板,外面涂抹白泥,再盖一层红胶泥,最外面是松软褐土层。这里都没有。大墓也会有墓道,达官贵人大墓进入墓道后通常有前室,东西耳室;进去之后才是主棺室,用以安葬主人;主棺室旁边是东西侧室,盛殓女眷孩子等等。此处通通都没有这样的布局。

    谁家修墓需要修这么大的迷宫?秦始皇陵都没有这么复杂的东西。

    沈公子道:“那会不会是集体坑埋?比如以前修建紫禁城或者顺天府里哪处皇家禁地的工匠,在这里被灭口了?”

    “不是工匠。”楚晗摇头,指着说:“这里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孩子……这像是一对夫妻在一起,还有那个,像两个年轻男人抱着死去。”

    看起来就像一群没什么相干的人碰巧凑到一起。再说了,这里是王府地下。如果最初修建这座大宅的和珅敢偷摸坑埋这么多人,那他真是胆大包天了,也没必要。

    大厅里还散落各种各样的器物和碎片痕迹,以堆叠的方式,排列分布毫无章法,看来古董不少。楚晗随手指着各种东西讲,把沈公子听了个云山雾罩。比如,这里是一座三片屏风围子的罗汉床,花纹题材刀法明显是明式手法,床板是饱满的螭虎灵芝纹,床身是牙条与束腰一木连做,大挖鼓腿,长宽大致是2.2米x1米,是官宦人家白天用的床。

    “哦……外国佬也用这个,洋文叫做daybed,我也见过。”沈公子斜眼瞅着楚晗。

    楚晗拿眼一量,尺寸都报出来,然后又指,那里扔的那个,寿桃型银鎏金托盘,上面精雕细琢了满池并蒂荷花的,旁边还丢着一只长柄莲花纹荷叶型银茶匙,一个中间带漏斗过滤器的莲花座银壶。这明显是一套银质茶具中的三个东西,散落在这儿了,估摸着是荣国府这类人家日常用的。

    “那个是茶匙?”沈公子大言不惭道:“我还以为剔牙的。刚才还想明朝人挺聪明的,剔牙的小钎子做这么长一根手柄,剔着多方便啊。”

    楚晗又说,那边,有一个小交杌,普通榉木做的,做工比较糙了,不值钱。

    “等会儿,交什么?”沈承鹤瞪着楚晗。

    “交杌,就是四腿相交的小凳……”楚晗说。

    “老子直接告诉你这玩意儿叫马扎儿,我爸家有好几个,你要么?楚晗你能别抖么,给我说人话!”沈承鹤呵斥道。

    楚晗笑着一挥手,看够了,走啦走啦!

    他家大鹤鹤在这方面毫无审美情趣可言,两人没多少共同语言。楚晗心里思考的是,这地方绝不是个墓穴之类。普通老百姓用的条凳、方角柜、水盆、瓷碗碎片这些粗鄙东西,与官宦人家的制式紫檀木罗汉床、书写条案、漆器酒具、金银茶具等等散放在一起,榉木小破马扎儿与四瓣海棠式开光坐墩堆在一起,谁家墓葬又会如此不□□份等级阶层,三教九流混乱葬一气。

    沈公子略感无聊,手脚就毛躁起来,一条胳膊从后面勒住楚晗脖子,顺势往楚晗胸前一抓,就压上去,不怀好意笑了几声。

    这厮分量还挺沉的,楚晗被压得脖子都抬不起来:“放开。”

    沈公子无耻一乐:“累了,你软,我靠一会儿。”

    楚晗扭头,故意冷淡:“你丧尸了啊?滚了。”

    姓沈的大丧尸恨不得直接趴楚晗后背上,两条胳膊往楚晗胸前一挂,就差再吐出来一根长舌头,滴下几滴贪婪的口水。楚晗也就是脾气尚能容忍,顺势把大鹤鹤背起来走了两步,笑了。

    沈承鹤浪荡着两条腿,在楚晗膝盖后窝处蹭来蹭去。这人正耍赖着,偶然后脑勺阴风一凛,像被什么东西撩了一下。他汗毛一炸,猛回头。

    黑暗一片,啥也没有啊。

    滴答。

    大厅入口处石壁上凝结起一片水汽,缓缓流下一滴冷水。

    楚晗应该是听见了,突然回头,皱眉。

    楚晗甩开大丧尸纠缠的两条胳膊,重新提起探灯,又想往大厅深处再走几步看过所有角落然后回转,这时突然站住脚,脸色一变。

    沈公子脚尖撞了楚晗脚后跟:“走啊你?”

    楚晗说:“不太对。”

    沈公子:“什么不对?”

    楚晗冲沈公子勾勾手,把人勾过来:“我其实刚一进来就觉着……这些东西摆放的方式……不太对了,很多东西都微微移动了位置。”

    他用只有沈公子能看到的口型说:“我觉得,这地宫里面,应该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人。”

    沈公子乐得一挂口水还没吸溜回去呢,这时候猛一睁大眼,满脸笑意全部瞎了,半晌也用口型说:楚晗您什么意思?卧槽别给老子开这种玩笑……你吓唬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