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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要参加邻居家的洗三,当然得准备添盆之物。

    就顾婵从前参加过的,都是放金银器皿或玉饰之类,但她也知道那都是王公侯伯家中,这寻常百姓家里到底应是如何,却分毫没有头绪。

    这会儿未曾与邻居家交往的弊端便显露出来了。

    若是邻里间相熟,她可以直接去与同样被相邀的人家商量请教。

    然而,说来说去,他们也只在今日知道隔壁一家姓林而已。

    况且,礼是要送林家的,总不能敲开人家大门,直接问:“你们家娃娃的洗三礼添盆送什么合适?”

    失礼不算,也叫人家没法子答,说贵了难免有嫌隙,说贱了又对不住自己家孩子。

    第二天,韩拓照例带顾婵出门下馆子,顺路便在首饰铺里转了转。

    他们已经尽量穿得朴素不显眼,但自幼养成的风度太难隐没,掌柜阅人无数,即便是生面孔,也能一眼看出谁是大客而谁穷酸,自是十二分殷勤地招呼起来。

    顾婵并不缺首饰,边境小城制造的东西难免有些粗糙,她也不大能入眼,挑拣一阵并没什么合意的,后来便向掌柜问起自己心中的疑问来。

    “掌柜大叔,我和夫君明日要参加友人家中的洗三礼,但是初到贵地,不知风俗,想问问看什么物件用作添盆比较合适?”

    “这个嘛,随意点的金银锞子就行,讲究些的总要打造个锁片手镯之类的吉祥物。”

    掌柜答话时也不忘招揽生意,毕竟金银锞子一般人家随身就有,打造出来的饰物才要经过他们店铺,“夫人所说的朋友住在何处?老夫家在宣州住了三代,只要夫人说个巷子名,老夫就能知道那家大概的境况,才好更仔细的推荐。”

    韩拓便说了金鱼巷之名。

    “那处住的都是小康人家,虽不算大富,却也有些家底的,用金银锞子可就失礼了。”掌柜一壁说,一壁从柜子里拣了几个如意锁片来,造型不一,用料都是银质。

    最后韩拓做主挑了个银麒麟长命锁。

    *

    虽然林大嫂说得是同邀顾婵夫妇两个,但真到了那日登门,小夫妻两个还是得分开。

    林家哥儿出生才三日,不适宜抱出房来,因此洗三礼是在产妇屋子里举行的。

    林二嫂还在月中,外男当然是不能到进他房间,韩拓便被林大、林二兄弟两个拉到堂屋去喝酒谈天。

    林家的院子和顾婵他们住的格局一样,都是两进,前院住了两个做杂事的婆子,还有三个家丁。后院东西厢分别住着林大、林二夫妇,堂屋原本是林老爹夫妇住着,后来老两口先后走了,便改为会客用饭之所。

    顾婵跟着林大嫂进了东厢。

    这会儿已经是三月中,天气早暖起来,但是为了照顾月子里的产妇,屋子里还是生着火盆,顾婵虽然穿得春衫,还是热出一身汗。

    屋子里或站或坐,或老或少,一共十几个女子。

    林大嫂一一向顾婵介绍过,有些是林家的亲戚,还有些是金鱼巷中与林家关系亲近的邻居。

    “冯妹子,过来看看大郎。”林大嫂招呼着顾婵走到床前。

    林二嫂二十出头,圆胖脸,看着十分憨厚实在,她头上裹着抹额,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半坐半卧在床上,旁躺着白白胖胖的婴孩儿。

    才出生不几日的娃娃,身上红扑扑的颜色还没退尽,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男孩子火力壮,屋里又热,因此只穿了个红绫肚|兜,露出藕节似的胖乎乎的小手小脚。

    “冯妹子生娃娃了吗?”林二嫂笑着问她。

    顾婵摇头。

    “那快抱抱,都说抱了新生儿会增加子女缘。”

    顾婵没抱过这么小的婴孩,因而有些犹豫,不过林二嫂已经主动把大郎塞进她怀里。

    她笨手笨脚地接过来,在林大嫂和林二嫂的指导下,学会了正确的姿势。

    不过,这样一折腾,把大郎折腾醒了。

    他也不哭不闹,眯缝着眼睛便往顾婵胸.前拱,蠕着小嘴便要含东西……

    顾婵脸腾一下红了,又羞又臊。

    屋里但凡看见这情景的女人全都笑出声来。

    “哎呦,冯家妹子养得娇,这么一个可人儿,连豌豆大点儿的娃娃都知道稀罕。”

    不知道是谁打趣起来。

    顾婵的脸更红了。

    “冯家妹子别见怪,小孩子刚生下来不认得人,他这是饿了,以为你是我呢。”林二嫂忍着笑,把大郎抱回去,解开衣裳喂儿子吃奶。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一眨眼功夫便到了吉时。

    仪式开始之后,林大嫂身为主人家辈分最高的女性长辈,要抱着孩子配合收生姥姥,便把顾婵交给一个姓许的小媳妇看顾。

    许氏二十三岁,比林二嫂年纪大,看起来也机灵许多,她尤其爱说话,拉着顾婵的手问东又问西,“妹子打哪儿搬来的?夫家做什么营生?成亲多久啦?娘家和婆家都还有什么人?”

    既是出门来邻居家做客,家长里短的聊天肯定避免不了,韩拓一早便教了顾婵一套说辞,此时她一一学舌起来,“原本是福州人士,夫君家中经商。但他是庶出,公公死后,嫡母容不得他,便分了家,可是又克扣了他应得的财产。不过,夫君也不想依靠祖荫,自己经营起茶叶生意,因为销往瓦剌和鞑靼利润高,便决定过来好好打通路子。”

    边境城镇,不少人家都做与番邦异国交易的小生意,尤其以贩卖南方的茶叶丝帛等物获利最为客观。

    韩拓与一众侍卫虽然不与当地人多来往,却早将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便将此桩事按在自己身上,一来平常不惹眼,二来也顺利解释了为何他经常不在家中,三来,也让顾婵一看便是娇养长大的模样合情合理,毫不突兀。

    果然,许氏听了便感叹道:“难怪,看着你们就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呐,尤其是你,比通天巷李员外家的姑娘看着还金贵,那李员外可是咱们宣州城里的首富。”

    之后,许氏又热心为顾婵讲述在座各家的情况,反正一张嘴是一刻也不得闲的。

    等到仪式结束,各人吃过茶果离开时,顾婵不但将金鱼巷所有人家的私密知道得一清二楚,还与许氏熟稔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氏与林大嫂便隔三差五地来串门子,她们每次上门都要带东西。

    虽说不外乎是自家烹煮的糕饼菜肴之类,但有句老话:礼多人不怪。

    而且,她们的手艺好,不光顾婵和四个丫鬟喜欢,就连韩拓和几个侍卫也喜欢。

    自从他们住到这里之后,前院和后院分开开饭,前院是侍卫们轮流煮饭,滋味可想而知。后院是碧苓碧落煮饭,她们的手艺倒是好些,可也并非擅长。然而因着有从前的教训,韩拓又不愿轻易从外面雇佣厨子,所以便集体凑合着。

    于是,不多久,全部都因为口腹之欲被集体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