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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正福始终没有动怒，晃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就像完全没有看到齐然冲着他竖起中指。
这才是身为副市长应有器量，如果大庭广众之下朝着冒犯他中学生发脾气，他哪里做得到副市长？只能副乡长位置上干到退休。
可是如果真不介意，为什么雷副市长拿讲话稿双手被气得发抖，接下来讲话又先后念错了三处，不得不把长篇大论匆匆结束？
县镇两级不少政治嗅觉敏锐干部已经看出来了，雷副市长有着深深顾虑，所以不得不强行压抑愤怒——如果竖起中指是个普通中学生，以雷副市长地位只会付之一笑，他这样表现只能说明，台下少年已经拥有了让他顾虑和愤怒资格。
按照惯例，这种重大场合出现了搅局者，很就有工作人员上去控制起来，将其带离现场。
但是这一次，没人去管齐然，连雷正福亲信也生怕马屁没拍对地方，于是所有干部都装聋作哑，把齐然当成了空气，甚至为了避免尴尬，根本就不往他这边看。
可事实终究摆眼前，当雷正福腆着大肚子道貌岸然站台上，当所有干部都视若无睹时，齐然就像《皇帝装》里边诚实孩子，用一根竖起中指大声喊出了——
他没穿衣服！
齐然待了几分钟就离开了会场，手举久了会酸、时近中午越来越热，主要原因还是不想再看雷正福那张和猪头差不多丑脸。
县乡干部，比如派出所长隆昌发之类角色，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们眼中少年一举一动都非常难缠，显得很有深意，现他离开，让大家都不必再直面那种尴尬。
其实齐然竖起中指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少年老成、城府深心机重这些形容词从来没有被用他身上，热血涌动、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冲劲儿，才是青春时代真实一面。
以前面对现实坚固牢笼，脉动热血不得不被迫冷却，很多时候要考虑家庭情况、父母压力还有老师白眼，以及多说不清道不明东西，哪怕是赵子聪这种仅仅能班上逞点威风角色，齐然也量避免和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自从为了保护林嫣把毛勇开了瓢，介入副市长林为民被陷害事件，矿井中背着校花一路飞奔，黑巷子里和赵子聪打架，校门口被堵事件，透水事故中和盛华老总陈怡共患难，中考被诬陷后胡科长前倨后恭……林林总总事件，把他压抑着某些性格释放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过，这有什么不好呢？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很多时候根本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另一种说法。
如果遇到什么事都要肚子里先打好腹稿，把方方面面都想得清清楚楚，算计利弊得失拿到对自己有利结果……好吧，那一定是个暮气深沉家伙，小小年纪就少白头，脑门上长满抬头纹。
青春，本就应该阳光灿烂，肆意飞扬！
至少现齐然决不后悔对雷正福竖起中指，他心跳得有点，脚步轻松，像一阵风似走树荫底下，想到雷正福愕然表情，心中就充满了意。
爽，很爽！
表妹鲁茜茜跟身后，既崇拜表哥，又替他担心，几次欲言又止，后还是抓住了他衣角：“然哥哥，要不你坐公车先回市里吧，我怕他们……”
“怕什么，我看他们才该怕，”齐然笑着揉了揉鲁茜茜蘑菇头，顿了顿又说：“谁做了亏心事，谁害怕。”
事实如此，齐然走后，留庆典现场各级干部都有点心不焉，到处打听刚才对雷副市长竖起中指中学生是什么来头。鲁家这边情况镇上干部是知根知底，听说鲁爱华嫁个煤矿技术员？很多人就猜齐然老爸那边有亲戚身居高位，把从中央到三江省所有姓齐领导干部都猜了一遍，然后自己吓自己，疑神疑鬼。
“茜茜姐，齐然哥，”虎头虎脑小胖墩跑得满头流汗，还有好几个乡亲家小孩，从后面追上了齐然和鲁茜茜。
“你妈不是不让你们跟我们玩吗？”鲁茜茜撇撇嘴，小姑娘还记仇呢。
小胖墩不好意思摸摸头：“妈说齐然哥是好人，让我和你们玩，下午到我家鱼塘钓鱼吧！”
“不如去我家后面竹林子，采竹荪烤来吃，”一个女孩提出建议。
小伙伴们都眼巴巴望着齐然，好像一不留神他就会飞到天上去。
“好吧，多玩几天，钓鱼，游泳，采竹荪，捉螃蟹，咱们都玩！”齐然哈哈大笑，领着群比他小一岁到五岁不等弟弟妹妹，很有大哥风范。
可惜他并没有兑现承诺，因为就下午接到了一通电话。
当时小伙伴们阴凉竹林空地间生了堆火，点燃干枯竹子来烤鲜鱼和竹荪，齐然这城里孩子这方面就不如农村弟弟妹妹了，帮不上什么忙，待旁边，垂涎欲滴等着吃美味。
手机铃响，摸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后面一串8，霸气十足。
接通之后传来有点耳熟声音：“喂，齐老弟吗？我杜小刚啊！怎么近没到流金溢彩来玩？哥哥上次被李天毅那货缠住，等有空过来找齐老弟道歉，你就已经走了……”
齐然和杜小刚没有深交，为着他爹杜诗泉缘故还有那么点敌意，不过上次流金溢彩处理还挺好，给了金色大厅，又消费全免单，所以齐然口气还过得去：“原来是杜总啊，道歉什么就不必了，那件事本来就是李天毅装逼，你们后来处理我很满意。”
杜小刚打了一串哈哈，又说：“上次没招待好，哥哥实对不起啊。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再过来玩？带同学也行，一个人话，哥给安排刺激点项目，呵呵。”
刺激点项目？齐然皱了皱眉头，心说你把我当李天毅了？淡淡说：“算了吧，我可没那么多钱到你们那儿消费，也许你找错对象了。”
“齐老弟开玩笑了不是？你来直接签单记我账上也行，就是那张钻石卡，也有十万块预存消费金嘛！”杜小刚哈哈大笑，听齐然那边没动静，还以为对方犹豫，又说：“真，哥哥绝对没别意思，现东川市哪个胆子长毛才敢动齐老弟呢，就是想和老弟交个朋友，哈哈！”
“我、我老家，没市里，”齐然舔了舔有点发干嘴唇。
杜小刚又闲扯了好几句，才意犹未挂断电话。
十万！齐然头有点晕，忍不住胡思乱想，老妈每个星期也就给五十块零花钱，这钱相当于多少年零花钱？不对，到那时候早就工作了，算工资话，也要当老爸几年挣吧……
流金溢彩各种各样奢侈消费，要说对他一点诱惑也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齐然发现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好多道震惊目光他脸上聚焦。
竹林太安静，山寨机音量又太大。
鲁茜茜眼睛都冒小星星了：“然哥哥，我听见了，十万，流金溢彩……下次你一定要带我去玩啊！”
去去去！齐然心头烦乱得很，竹林里走了两圈，后还是掐了自己一下：这卡，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