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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5章 鬼门十三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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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叹完便唤了小二结账,步态翩翩地出了酒楼。上车前摸了摸车前的一串铃铛,看着旁边的灰驴轻笑道:“她也太小气了。我这铃铛的个头挂你脖子上不嫌小?下回给你换个大点儿的。”说完,优雅举步进了车。

    车夫收了脚凳,跳上驾座,策马扬鞭朝西城外一路去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

    容城西郊,瀚宇皇室行宫,夕江苑。

    一个黑影翻过西郊山丘,踏着夕江苑围墙的琉璃瓦,一路从行宫的外廊走到殿宇林立的内苑。步态悠闲如同走在上元灯市,行动却轻快如暗夜清风。

    驻守、巡逻的皇家卫队的精英们只以为这春寒料峭的无月无星之夜,不胜凉风,偶尔缩缩脖子,看看墙根廊柱,望望绿林花丛,也没觉察出异样,便安然地挨着既定的路线来回守值。

    阆苑内宫卧松殿的寝宫,宫人刚伺候那优雅闲散的人入寝。

    那人刚躺下,想了想又起身,套上一件松阔的外袍,随意地掩上衣襟,也不束腰带,松松垮垮地在外又罩了件披风,让个小太监提了一盏宫灯陪着,转过几条回廊,去了藏书品茗的望江阁。

    登上望江阁,那人突然站住,看着廊下的水磨青砖勾唇低语道:“今晚的风果然大了些。”

    说完吩咐了小太监几句,让他去了。自己摸着黑推开门扇,在白身桐油的梨花木案前点了灯,转身阖上门,这才慢慢脱下披风在案前落座,揭起案上一本读了一半的书卷闲看。

    四周一片静谧,只隐隐听见沙漏的低语和那人不时翻动一下书页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来了宫人敲门:“公子,夜宵送来了。”

    “嗯。放下就去歇着吧。”

    先前提灯引路的那个小太监轻轻推开门扇,让两个宫女在书案旁的榻几上布下茶水糕点,支上温茶的小泥炉,便又带着人轻悄悄地退了下去。

    稍后,案前的人似乎看书倦了,放下书,起身朝屏风后走去,似要去净手。

    那颀长闲散的身影刚转过屏风却突然如离弦之箭,拂花掠叶地跨出几步从一扇窗格跃身而出。脚尖尚未沾着屋外回廊的地砖便一个翻身,不过用手在廊柱上轻摸了两下,人就上了望江阁的重檐瓦顶。上了阁楼屋顶又如一阵夜风拂过,人便到了阁楼的另一侧,然后如坠崖落叶般俯冲而下。

    这望江阁说是藏书的阁楼,其实也是一处宫殿。不过比起其他地方多了几层而已,单层海拔比起来略微矮上那么一丁点儿。没办法,皇家的地皮多,房子尽可往大了盖。所以从那人阅卷的一侧到他纵身而下的地方其实依平常太监在回廊上行走的速度,大约是要半刻钟的。而从他落脚的那层到阁楼瓦顶一共三层,每层大概两丈来高,最上面一层的横梁下还吊了一口两人高的青铜大钟,又比底下各层高出丈许去。

    就这样的距离,那人也不过一个哈欠的功夫就完了。

    他如叶坠落而下时,见一个黑影正穿窗而出,当下就去捉那黑影的脚踝。

    那黑影能一路人鬼不知地进来,自然也非等闲,立时觉察脑后异样,猛然间纵出的身子就一个折腰回转,将上半身缩向腰间,两腿一蜷,顿时成了一只慵懒打盹的猫。没待捉她脚踝的人顺势而动,她整个人就完全调了方向,再次伸展开,迎面向上朝坠落的那人胸口抓去。

    那片坠叶又立时如遇旋风而起,两个动作便跃出回廊,转到了黑影身后。

    黑影这回也不转向了,直接勾起脚跟就朝他脸上招呼,而原本向前去探他胸口的那手如灵雀展翅般向背部撩起。这回,似乎还多了些东西。

    身后的人微微一侧便躲开了暗器,门面也让开了她的勾魂脚,反将自己的腿顺势往她腿上一绞。

    月黑风高,也不一定是要杀人。

    两条暗夜魅影你来我往无声纠缠。一个只想脱身,并不想惊动护卫,怕人多了麻烦。另一个似乎也不想兴师动众,来往过招间并不下狠手,似乎无意擒制来人,一边躲闪,一边逗弄。

    打了许久,纠缠的那人终停了玩心,朝对方唤道:“鬼眉!歇会儿吧。”

    被唤的那人听对方直呼自己名号,愣了一下,随即也笑道:“那就歇会儿。”

    于是,刮了半天的劲风终于停在了廊下。

    “相请不如偶遇,姑娘有没有兴趣陪在下喝杯茶?”那人悠悠闲闲理了理自己本就不曾好好穿着的衣袍,展开一个极为优雅的笑容,也不管黑咕隆咚对方是否看得真切。

    对面的人在蒙面的巾下却抽了抽唇角。

    偶遇?她可是特意来偷东西的。谁会在皇家行宫里和他偶遇?又不是京城街头。不过,人家既然盛情相邀,咱也就别太矫情了。

    “如此,那就叨扰了。”

    两人在回廊上转了一大圈,到了先前那人进出的门前,闲步而入。

    由此可见,习武不光可以强身健体,打家劫舍,行侠仗义,报仇雪恨,还能概念性地缩短空间距离。

    从暗处步入灯火之地,鬼眉索性除了遮面的兜头面巾。两条泼墨浓眉立刻便抢先夺人眼球。

    衣袍闲散的人显然不光认得她的身手,对她的样貌也不吃惊,引她到榻前茶几旁坐下,朝她伸出手露出几根银针来,笑道:“人家鬼门十三针是救人的,姑娘的却是要人命呢。”

    鬼眉没有去接,挑起额上的浓墨道:“既是鬼门,便是死也是生,生也是死。”

    “哦?怎么讲?”

    “救错了人,枉送的性命更多。杀对了人,便也多出许多活路。”

    “嗯,有道理。”那人点点头,将原先的茶水倒了,转到多宝格前另取了新的重新泡制,“我那铃铛,姑娘的小毛驴可喜欢?”

    “嗯?”鬼眉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

    她没同他正面打过交道,那日酒楼门前也不过擦肩而过,匆匆瞥见个身影而已。后来,她在堂上戏弄小二,搅和桃色纠纷,他在雅间指点小二,看足好戏,自是相互知道。她却没见着他的脸。

    他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个金铃递给鬼眉,道:“我那天走时答应它给换个大些的。”